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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荫小道深处,杏花坠落。

秦桢掀起眼皮看去,江怀澈站在那儿,随风洒落的杏花落在他的肩,飞舞杏花与芝兰玉树的身影交相?辉映。

她摇了摇头,表示不用。

沈聿白侧过眸,眼眸中带着微许打量,打量目光深处掩藏着的波涛汹涌的浪潮,浪潮没有翻上,湖面恰如往常平和。

和?叶煦不同,沈聿白和?江怀澈有过私交,对?他的为人处事甚是了解。

他们是一类人。

江怀澈看似温润柔和?,实则内心是个?极其淡薄之人,和?他无关的事情,多不会被他放入眼中,就算是身处漩涡中央,也能够拂去萦绕四下的尘埃,翩然?离去。

这样的人,席间相?助已?经?不在他的行事风格之中。

若是其他人,沈聿白会怀疑他的用心。

江怀澈不在其他人这个?范围内。

席间一曲结束时,沈聿白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不是合奏者对?另一方的赞许惊艳,而是男子对?女子的惊艳,他心思沉了微许,握着秦桢的五指也不由得紧了几分。

耳侧传来秦桢轻微的痛吟嘶声时,沈聿白回过神来,蓦然?松开?手。

日光落下,白皙细腻手腕布满红痕。

沈聿白眼眸颤了下,声音沉了几分:“叫大夫来。”

“不用。”

秦桢叫住鹤一,漫不经?心地撇了眼手腕的绯红,头也不回地领着闻夕离去。

她走的决绝,余光都没有留下分毫。

恍惚间,宛若窥探到了她留下和?离书?离开?的那日,也恰似如今这般,全然?放下的释然?离去。

紧捏的手心在江怀澈出声之时骤然?松开?,思绪回笼的沈聿白掠了眼掌心中的印子,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在身后,跟上他们的身影。

跟随多时的鹤一睨了眼自家大人。

神色一如既往的淡薄,紧绷的下颌却在无声地透露他心中的微乱。

鹤一不知道他是否有听清江怀澈的话,若是听清了想?来不会自若如此,思忖须臾,悄声道:“江大人的意思是,两家长辈都在后院林园凉亭中等待着。”

闻言,沈聿白沉稳有力的步履滞了下,微眯着眼眸看向鹤一,又看向并肩离去的两道身影,清隽面庞上的淡薄霎时间被陡然?漾起的危险取缔,脚下的步伐也快了些许。

秦桢也是听到江怀澈这么说,方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

原以为只是姨母寻自己,如今看来更像是两家的相?看?

还未走入后院林园,秦桢就看到守在院门口?踱步的田嬷嬷,时不时地仰头左右看着,瞧见她来时,嬷嬷神色一喜,可看到她身侧跟着的江怀澈时,匆匆迎来的她愣了下。

就在秦桢思忖着该如何?和?江怀澈说时,就听到他说:“姑娘自便,江某先进去了。”

说着对?着前来的田嬷嬷微微颔首,越过她们的身影离去。

秦桢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田嬷嬷迎上来后回头撇了眼已?经?踏入院中的江怀澈,不解地问:“姑娘怎会和?江公子一同前来?”

“路上遇到的。”秦桢含糊地说着,没有提到遇到沈聿白的事情,转移了话题:“嬷嬷是在等我吗?”

田嬷嬷点头,说起了正?事。

“适才老爷和?夫人和?江家闲聊,江夫人不知怎么的就聊到了姑娘的身上,说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和?夫人聊聊姑娘,江家众人对?姑娘都很是满意,想?着若是有缘,也想?和?夫人结为亲家。”

秦桢拂着肩头杏花的手势落下,听田嬷嬷这么说,就知道她在外头等自己是何?用意,稍作沉吟:“姨母怎么说。”

田嬷嬷:“夫人的意思是,姑娘且去见见就行,一切都以姑娘的意思为准。”

秦桢了然?,迈开?步走入后院。

穿过后院长廊,还未走到凉亭就听到江夫人言笑晏晏的语气,听得出是位分外爽朗的女子。

乔氏浅笑,伸手取过果盘中的荔枝,眼眸余光瞥见秦桢的身影。

坐在对?面的江夫人睨见乔氏眼眸中越来越深的笑意,若有所思地回眸望去,拾阶而上的女子身影纤细,浅绿色的百蝶穿花罗裙随着步伐悠悠飘起,裙摆褶褶如盎然?春日倾泻于地,精致眼波荡着薄雾,甚是怜人。

江夫人莞尔一笑,道:“时常听闻沈国公府秦桢生的动?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言必,走到乔氏身侧的秦桢落落大方地对?她点了点头,江夫人见状更是满意了,只觉得此行不亏,悄声对?丫鬟道:“去唤公子过来。”

秦桢坐在乔氏身旁,接过茶水丫鬟递来的甘露,浅抿了道。

乔氏剥完手中的荔枝递给她,取过帕子擦拭着手中的汁水,对?秦桢道:“江夫人前些日子听说了你的事情,对?你的经?历甚是感兴趣,适才还在和?我聊着。”

言语中是在告诉秦桢,江家对?她和?沈聿白的事情也都打探清楚,就是如此也还是想?着前来相?看。

秦桢听明白了。

她神色自若地‘嗯’了道。

“感兴趣说不上,就是佩服而已?。”江夫人慢条斯理地说着,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越看越觉得满意,“拿的起放得下,如此利落洒脱是许多人都做不到的。”

更别提放下的那人还是沈聿白。

虽说那时的沈聿白尚未是内阁重臣,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此人不会屈居于小小大理寺少?卿之位,这不,不过短短三?载之间就实现了几连跳,更别提其在皇帝甚是看中他,往后也断不会仅仅是内阁重臣。

若是其他女子,就算是咬碎了牙咽下满口?鲜血也绝不可能离开?。

是以江夫人在三?载前听闻沈聿白的夫人留下和?离书?离去时,就对?秦桢有了大致的印象,心中也钦佩她的处事,谁知她却死在了一场意外之中。

不过好在也只是一场乌龙。

又听闻秦桢干脆利落地拒绝寻妻多年的沈聿白时,对?她更是感兴趣了,也就渐渐升起了别样的心思。

“我来这儿的用意,想?来秦姑娘也听说了。”江夫人睨了眼神色始终淡淡的乔氏,开?门见山地说:“我知道沈夫人甚是疼爱秦姑娘,为人长辈也都想?着为自家孩子寻个?可心人。”

乔氏闻言,落在手帕中的指尖微动?。

“怀澈有过婚配,也多年未再娶,沈夫人心中有惑是人之常情。”江夫人瞥见不远处走来的自家儿子,道:“可若是没有相?处哪能知晓为人,我觉得倒不如让两个?孩子相?识,处段日子,若是能成自然?是佳话,若是成不了,也是多交个?朋友。”

循循善诱的语气盈盈入耳,乔氏不动?声色地往巧笑倩兮的脸上扫了几眼,见秦桢嘴角微噙笑意,眼眸恰如往常,只对?江夫人道:“桢桢的事情,我向来是以她的心思为主,她若是不想?,谁来都不行。”

“这是自然?。”江夫人眼眸含笑地看向秦桢。

微挑的眉梢似乎是在询问秦桢的意思。

秦桢浅笑,没有立即回应。

她是有些犹豫的。

犹豫的点在于她和?江怀澈今日是初见,若江柠所言为实,江怀澈着实是个?可以相?交的人,但也仅限于相?交,没有别样的男女之情。然?而又觉得若是因噎废食久久无法走出困顿,如何?对?得起始终为她着想?的姨母。

秦桢微微抿着唇,作势呷了口?气清水。

这时候,稍显稳重的步履声踏上台阶,或轻或重,还夹杂着些许难以察觉的慌乱。

秦桢借着茶盏余光撇去,果然?看到了沈聿白的身影。

乔氏对?沈聿白会来此也甚是诧异,尤其是还是在这样的场合之下,稍显不悦地看向自家儿子,“你怎么来了。”

一路走来,沈聿白也听到了凉亭中没有着意压低的谈论?声。

他目光掠过在场的三?人,落在看到他后笑容淡下的秦桢身上,负在身后的修长指节紧扣着掌心,却在江夫人回头看来的刹那间敛下眼神中的汹涌,“听闻您在这儿,过来给您送来贺礼。”

鹤一适时地走上前,落下手中的匣盒。

一切都那么的自然?而然?,就好像他真的是为了送礼而来。

说来也是好笑,和?离之前秦桢时常要去猜,猜测沈聿白到底在想?些什?么,和?离后再看时,都不用去猜,只需稍稍看一眼就知道他想?做的是什?么。

乔氏半信半疑地让田嬷嬷收好匣盒,下了驱逐之意:“你父亲在院中和?江大人闲聊,你也过去吧。”

谁知沈聿白倘若未闻,随意寻了个?位置坐下。

乔氏张了张嘴,欲要再说什?么时,瞥见不知何?时前来的江怀澈,“……”

她心中微叹了口?气。

坐在一旁的江夫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眼眸一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嗓音乔然?响起,“我觉得沈大人在这儿也甚好,正?好可以与?怀澈说说,桢桢平日里都喜欢些什?么,怀澈也好投其所好。”

听到江夫人浅笑嫣然?的语气,心中涌上的一股气霎时间卡在秦桢的嗓子眼中,引得她止不住地咳了几声,下一瞬,端着清水茶盏的手映入眼帘。

不等她作何?反应,另一侧递来了一方帕子。

端着茶盏的手指虎口?处有一道浅浅的伤痕,秦桢认得,那是她刚入国公府那年,沈聿白执剑时不小心划伤的,溢出的血液滴落在地面,看得她发晕。

清澈可见底的眸光掠上虎口?,浅薄的视线像极了灼热的日光,烫得沈聿白心口?颤动?了下。

可仅仅是一刹那就毫不留恋地收了回去。

沈聿白薄唇抿成一条线,茶盏往前递的瞬间,女子抬手接过方帕的动?作如同慢映般纳入眼眸,他呼吸促了下,背在身后的手慢慢捏紧。

江夫人眼眸中的笑愈发地深。

沈聿白不动?声色地将茶盏放在秦桢的面前,收回手,神色自若地坐下。

别人看不清,乔氏却很清楚,他清冽如常的神色下蕴含的浪潮,只需要有人轻轻一推,就会掀起滔天骇浪的波澜。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现在知道着急了,早做什?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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