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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塞尔学院是个德系的学院,你说奥匈帝国也没错。我们有一流的宫廷舞老师。”芬格尔跳得很是投入。

“这就是你所说的杀出血路?拜托我们已经把能丢的人都丢完了!”

“动动脑子,这是欧洲古典式的社交舞会,他们会交换舞伴的!”芬格尔一边雄赳赳地大踏步而进,一边低声说,“他们一对对的就像XY染色体,而我们是两条YY染色体……从遗传学的角度来说我们是必胜的,你知道YY染色体么?想想你在高中生理课上学的知识,”芬格尔语气严肃,非常学术,“一个男人的染色体是XY,一个女人的是XX,只有所谓的‘超雄性’,才是无敌的‘YY’!这就意味着无论我们怎么交换舞伴,我们最多就还是YY,我们绝不吃亏!”

“我真的无法想像你那颗脑袋里装着那么多生理课的讲义和乐观精神,事到如今你还能坚定地认为我们立于不败之地。”路明非揽着芬格尔熊虎一样的粗腰旋转,犹豫着是不是要和周围那些漂亮女生一样做那个华丽的高劈腿动作。别人的舞姿实在太默契了,大家都劈腿,他不劈他觉得有点影响和谐。

“不,”芬格尔悲怆地说,“我是说我们无可失败了,就像跌到谷底的股票,必然只有反弹。还有我觉得你可以放弃做出劈腿动作的想法,她们穿着长裙而你穿着裤子,你的裤裆缝线会裂开……”

路明非没有回答,他忽然觉得有小乌鸦在他头顶上飞过,呱呱呱地叫着。

“就是这一刻!目标是那个插蝴蝶发簪的女孩!”音乐声一变,芬格尔下达了作战的指令。

两个男人雄赳赳气昂昂,交握的手臂并在一处,仿佛一门等待发射的迫击炮,直奔距离他们大约十米的漂亮姑娘。那女生正在一个高挑瘦削的男生的怀抱里旋转,白裙盛开,裙下的小腿线条柔美。

“师兄你就好眼光!”路明非大赞。

那个男生的脸色首先变了,接着那个女生的脸色也变了,那双穿白高跟鞋的脚几乎绊在一起,女生被男生托了一把才站直了。这是正常反应,任何人看见两个男人组成的迫击炮逼近,带着腾腾杀气,都会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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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学妹!在我抱到你之前千万不要倒下啊!”芬格尔低声说。

宫廷舞整齐划一的舞步逼迫那对男女不得不靠近芬格尔和路明非,接近了,越来越近了,五米,四米,三米,两米……

女生踩出了漂亮的旋转,女生的手和男生脱开了,机会出现,只在一瞬间!

双人迫击炮也分开了,不约而同地,两个人像是饥饿的黄鼠狼要叼鸡那样,探身去拉女生的手。已经决心硬撑着也要完成这场集体舞的男生伸出的手完全没被理睬,他的夜礼服衣摆飞扬起来,旋转着从两条黄鼠狼旁边掠过。

“我先!”芬格尔一把推在路明非的肩头。

“能不能礼让学弟啊!”路明非咬牙挺住。

这一推造就了一条不大的夹缝,女生飞旋的舞裙从夹缝中闪过,在芬格尔刚想抬腿踹路明非一脚的时候,男生和女生的手重新叠在一处。

完美的移形换位,蝴蝶发簪如释重负地远离。迫击炮双人组看了一眼彼此,沉重地叹息一声,无可奈何地重新组合起来。

不远处传来一声没忍住的笑,路明非沮丧地抬头看去,诺诺已经把手交在了一个日本男生戴白手套的手中。她旋转起来,轻盈得如同一只紫色的凤尾蝶。就是那种小巫女的笑容,在你最糟糕的时候作壁上观,发出说不上是可爱还是讨厌的笑,在你窘迫的脸上再踩两脚。一瞬间路明非有点愤怒,又有点难过。

一模一样的衣服啊,就像那天在电影院的VIP厅里,门打开,光透进来,这个女孩走进来,天使一样。

可是她现在却在笑,嘲笑你看起来那么傻。

“妈的,非要和我抢,这下谁也得不到,YY还是YY!”芬格尔很生气。

“滚!不是你脑袋发热,我们会这么窘么?”路明非收回了目光。

“面包会有的,女生也会有的!自己人先要团结!这一次说好了,你优先!”芬格尔叹了口气。

但是没有下一次了,第一对舞伴的急中生智启发了其他所有人,每一次在交换舞伴的时候,翩翩的白色舞裙都会擦着边飞掠而过,双人迫击炮四面征战,屡屡落败。笑的人不只诺诺一个了,优雅的笑声此起彼伏,像是瘟疫那样在所有人中传播,路明非怀疑如果不是该死的贵族礼节要求这些学生必须完成舞蹈,有几个女生已经要笑得趴下去捶地了。

“怎么办?”路明非指望芬格尔还能急中生智。

“什么怎么办?”芬格尔露出一付即将解脱的神情,“听舞曲,到尾声了……恭喜你,成为第一个和我完成整只舞蹈的……男舞伴。”

音乐声渐渐低落,男女舞伴相对弯腰,行典雅的宫廷礼。

“撤!”芬格尔下达命令。

乐队在这个时候忽然精神振作,没有中断,而是重开了新的序曲,音乐显得斗志昂扬。舞伴们诧异地看了一眼彼此。音乐没停,舞蹈就没有结束,他们配合默契,重新拉起了手。

新一曲探戈。

“我想要杀了乐队指挥全家……”芬格尔结实地抱住路明非,仰天长叹。

一丝诡异的提琴变音仿佛利刃般撕破了整首舞曲,舞厅里的人都皱眉往二楼看去。在一切都要求高品质的卡塞尔学院,即使厨子指挥的乐队也是一流的,这样的错误不该出现。

首席小提琴手拉完了那个长音之后站了起来,把提琴放在自己的座椅上,转身下楼。

那是个淡金色头发的女孩,穿着一身银色嵌水晶的礼服,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身材娇小,介乎孩子和少女之间,路明非看着她的背影,觉得有些熟悉。

舞蹈仍在继续,而所有人都关心着那个从上而下的脚步声,音乐也仍在继续,训练有素的第二小提琴接任了首席的位置,任乐队指挥比嘴形呼喊,首席小提琴也没有回头。

“啪!”

一双银色的高跟鞋被放在大理石地面上,水钻折射耀眼的光辉,像是童话里那双水晶鞋。首席小提琴手,或者说是路明非在3E考试里见过的那个冰雕女孩脱下自己脚上的黑色皮鞋,踩进高跟鞋里。她原本娇小的身材在高跟鞋的衬托下忽然挺拔起来,收紧的小腹和挺起的胸膛让她看起来婀娜多姿,是个叫人惊艳的少女了,只是那张从来没有表情的脸还是如冰封一般。

她缓缓地高举手臂,抬起一条腿,停住。那是个经典的芭蕾动作,如同天鹅的死去。美得叫人心里一颤。

她起舞,标准的探戈,刚劲有力。她旋转着,沿一条笔直的路线切入了舞圈,直指圆心,路明非和芬格尔所在的圆心。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为她闪开一条路,圆被割裂,女孩像是一道银色刀光,切了进来。没有人能够抗拒她的到来,因为她的舞蹈太完美,以一种女王般的气势压倒所有人。

“我觉得吧……不是来邀请我的。”芬格尔遗憾地说,“毕竟你才是当红的炸子鸡。”

他做了一件叫路明非意想不到的事,把路明非推向俄罗斯女生,而自己……他也旋转着,以和女孩同样刚劲有力的舞蹈,从反方向切出了人群。路明非不得不承认芬格尔倒也是条好舞棍,大概当年确实也“猫王”过。

俄罗斯女孩的手搭上路明非瞬间,舞曲雄赳赳地迈入高潮段落,以一个强劲的摆头,路明非在女孩有力的双臂下摆正了舞蹈的姿势。

笑声和惊叹声都止住了,真正华丽的舞蹈,这才开始。

路明非一生里从未想过自己也能那么流畅地跳探戈,他受到的所有舞蹈训练只有三个月,为了在春节联欢会上表演集体舞,请来的舞蹈老师一再地摇头说路明非显然属于手脚并用不协调的类型,手到位了腿就出毛病,反之亦然,换而言之,路明非要么双臂下垂踩节拍,要么干站着双臂优雅地摆动。

无论怎样想起来都很不美观。

路明非所以能坚持下来,是因为那场集体舞他的舞伴是陈雯雯。

但是在女孩的控制和眼神暗示下,他居然立刻就跟上了节奏,所有动作像是刻在他的脑海里,胳膊怎么放,脚下怎么走,根本不必思考,只要他放松心情跟随这位舞蹈女王殿下的指示。他们的舞蹈奔放自如,像是配合演练了多年,银色的舞裙飞扬起来,折射光影缭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