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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曾去来,

不曾见你这般卖弄!”

杨志道:“

如今须不比太平时节。”

都管道:“

你说这话该剜口割舌!

今日天下怎地不太平?”

杨志却待要回言,

只见对面松林里影着一个人,

在那里舒头探脑价望。

杨志道:“

俺说甚么,

兀的不是歹人来了!”

撇下藤条,

拿了朴刀,

赶入松林里来,

喝一声道:“

你这厮好大胆,

怎敢看俺的行货!”

赶来看时,

只见松林里一字儿摆着七辆江州车儿;

六个人脱得赤条条的,

在那里乘凉;

一个鬓边老大一搭朱砂记,

拿着一条朴刀。

见杨志赶入来,

七个人齐叫一声:“

呵也!”

都跳起来。

杨志喝道:“

你等是甚么人?”

那七人道:“

你是甚么人?”

杨志又问道:“

你等莫不是歹人?”

那七人道:“

你颠倒问!

我等是小本经纪,

那里有钱与你!”

杨志道:“

你等小本经纪人,

偏俺有大本钱!”

那七人问道:“

你端的是甚么人?”

杨志道:“

你等且说那里来的人?”

那七人道:“

我等弟兄七人是濠州人,

贩枣子上东京去;

路途打从这里经过,

听得多人说这里黄泥冈上时常有贼打劫客商。

我等一面走,

一头自说道:‘

我七个只有些枣子,

别无甚财货。

只顾过冈子来。’

上得冈子,

当不过这热,

权且在这林子里歇一歇,

待晚凉了行。

只听得有人上冈子来,

我们只怕是歹人,

因此使这个兄弟出来看一看。”

杨志道:“

原来如此,

也是一般的客人。

却才见你们窥望,

惟恐是歹人,

因此赶来看一看。”

那七个人道:“

客官请几个枣子了去。”

杨志道:“

不必。”

提了朴刀,

再回担边来。

老都管道:“

既是有贼,

我们去休!”

杨志说道:“

俺只道是歹人,

原来是几个贩枣子的客人。”

老都管别了脸对众军道:“

似你方才说时,

他们都是没命的!”

杨志道:“

不必相闹;

只要没事便好。

你们且歇了,

等凉些走。”

众军汉都笑了。

杨志也把朴刀插在地上,

自去一边树下坐了歇凉。

没半碗饭时,

只见远远地一个汉子,

挑着一副担桶,

唱上冈子来,

唱道:

赤日炎炎似火烧,

野田禾稻半枯焦。

农夫心内如汤煮,

公子王孙把扇摇!”

那汉子口里唱着,

走上冈子来,

松林里头歇下担桶,

坐地乘凉。

众军看见了,

便问那汉子道:“

你桶里是甚么东西?”

那汉子应道:“

是白酒。”

众军道:“

挑往那里去?”

那汉子道:“

挑去村里卖。”

众军道:“

多少钱一桶?”

那汉子道:“

五贯足钱。”

众军商量道:“

我们又热又渴,

何不买些吃?

也解暑气。”

正在那里凑钱,

杨志见了,

喝道:“

你们又做甚么?”

众军道:“

买碗酒吃。”

杨志调过朴刀杆便打,

骂道:“

你们不得洒家言语,

胡乱便要买酒吃!

好大胆!”

众军道:“

我们自凑钱买酒吃,

干你甚事?

也来打人!”

杨志道:“

你理会得甚么!

到来只顾吃嘴!

全不晓得路途上的勾当艰难!

多少好汉被蒙汗药麻翻了!”

那挑酒的汉子看着杨志冷笑道:“

你这客官好不晓事!

早是我不卖与你吃,

却说出这般没气力的话来!”

正在松树边闹动争说,

只见对面松林里那伙贩枣子的客人,

都提着朴刀走出来问道:“

你们做甚么闹?”

那挑酒的汉子道:“

我自挑这酒过冈子村里卖,

热了在此歇凉。

他众人要问我买些吃,

我又不曾卖与他。

这个客官道我酒里有甚么蒙汗药。

你道好笑么?

说出这般话来!”

那七个客人说道:“

呸!

我只道有歹人出来,

原来是如此。

说一声也不打紧。

我们正想酒来解渴,

既是他们疑心,

且卖一桶与我们吃。”

那挑酒的道:“

不卖!

不卖!”

这七个客人道:“

你这鸟汉子也不晓事!

我们须不曾说你。

你左右将到村里去卖,

一般还你钱,

便卖些与我们,

打甚么不紧?

看你不道得舍施了茶汤,

便又救了我们热渴。”

那挑酒的汉子便道:“

卖一桶与你不争,

只是被他们说的不好。

又没碗瓢舀吃。”

那七人道:“

你这汉子忒认真!

便说了一声,

打甚么不紧?

我们自有椰瓢在这里。”

只见两个客人去车子前取出两个椰瓢来,

一个捧出一大捧枣子来。

七个人立在桶边,

开了桶盖,

轮替换着舀那酒吃,

把枣子过口。

无一时,

一桶酒都吃尽了。

七个客人道:“

正不曾问得你多少价钱?”

那汉道:“

我一了不说价,

五贯足钱一桶,

十贯一担。”

七个客人道:“

五贯便依你五贯,

只饶我们一瓢吃。”

那汉道:“

饶不得,

做定的价钱!”

一个客人把钱还他,

一个客人便去揭开桶盖,

兜了一瓢,

拿上便吃。

那汉去夺时,

这客人手拿半瓢酒,

望松林里便走。

那汉赶将去。

只见这边一个客人从松林里走将出来,

手里拿一个瓢,

便来桶里舀了一瓢酒。

那汉看见,

抢来劈手夺住,

望桶里一倾,

便盖了桶盖,

将瓢望地下一丢,

口里说道:“

你这客人好不君子相!

戴头识脸的,

也这般罗唣!”

那对过众军汉见了,

心内痒起来,

都待要吃,

数中一个看着老都管道:“

老爷爷,

与我们说一声!

那卖枣子的客人买他一桶吃了,

我们胡乱也买他这桶吃,

润一润喉也好。

其实热渴了,

没奈何;

这里冈子上又没讨水吃处。

老爷方便!”

老都管见众军所说,

自心里也要吃得些,

竟来对杨志说:“

那贩枣子客人已买了他一桶酒吃,

只有这一桶,

胡乱教他们买吃些避暑气。

冈子上端的没处讨水吃。”

杨志寻思道:“

俺在远远处望这厮们都买他的酒吃了,

那桶里当面也见吃了半瓢,

想是好的。

打了他们半日,

胡乱容他买碗吃罢。”

杨志道:“

既然老都管说了,

教这厮们买吃了,

便起身。”

众军健听了这话,

凑了五贯足钱,

来买酒吃。

那卖酒的汉子道:“

不卖了!

不卖了!

这酒里有蒙汗药在里头!”

众军陪着笑,

说道:“

大哥,

值得便还言语?”

那汉道:“

不卖了!

休缠!”

这贩枣子的客人劝道:“

你这个鸟汉子,

他也说得差了,

你也忒认真,

连累我们也吃你说了几声。

须不关他众人之事,

胡乱卖与他众人吃些。”

那汉道:“

没事讨别人疑心做甚么?”

这贩枣子客人把那卖酒的汉子推开一边,

只顾将这桶酒提与众军去吃。

那军汉开了桶盖,

无甚舀吃,

陪个小心,

问客人借这椰瓢用一用。

众客人道:“

就送这几个枣子与你们过酒。”

众军谢道:“

甚么道理!”

客人道:“

休要相谢,

都是一般客人,

何争在这百十个枣子上?”

众军谢了,

先兜两瓢,

叫老都管吃一瓢,

杨提辖吃一瓢,

杨志那里肯吃?

老都管自先吃了一瓢,

两个虞候各吃一瓢。

众军汉一发上,

那桶酒登时吃尽了。

杨志见众人吃了无事,

自本不吃,

一者天气甚热,

二乃口渴难熬,

拿起来只吃了一半,

枣子分几个吃了。

那卖酒的汉子说道:“

这桶酒被那客人饶一瓢吃了,

少了你些酒,

我今饶了你众人半贯钱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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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军汉凑出钱来还他。

那汉子收了钱,

挑了空桶,

依然唱着山歌,

自下冈子去了。

那七个贩枣子的客人,

立在松树傍边,

指着这一十五人说道:“

倒也!

倒也!”

只见这十五个人头重脚轻,

一个个面面厮觑,

都软倒了。

那七个客人从松树林里推出这七辆江州车儿,

把车子上枣子丢在地上,

将这十一担金珠宝贝都装在车子内,

遮盖好了,

叫声:“

聒噪!”

一直望黄泥冈下推了去。

杨志口里只是叫苦,

软了身体,

挣扎不起。

十五人眼睁睁地看着那七个人都把这宝装了去,

只是起不来,

挣不动,

说不得。

我且问你:

这七人端的是谁?

不是别人,

原来正是晁盖、

吴用、

公孙胜、

刘唐、

三阮这七个。

却才那个挑酒的汉子便是白日鼠白胜。

却怎地用药?

原来挑上冈子时,

两桶都是好酒。

七个人先吃了一桶,

刘唐揭起桶盖,

又兜了半瓢吃,

故意要他们看着,

只是叫人死心塌地。

次后,

吴用去松林里取出药来,

抖在瓢里,

只做赶来饶他酒吃,

把瓢去兜时,

药已搅在酒里,

假意兜半瓢吃,

那白胜劈手夺来,

倾在桶里。

这个便是计策。

那计较都是吴用主张,

这个唤作“

智取生辰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