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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福生心里一动:

“这加税一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老头儿说了两句,一听她问及事发时间,又心生胆怯,深怕说得多了要遭官府报复,当即不敢出声,将嘴闭得紧紧的。

少年说道:

“三月的时候。”

“那旺三爷之死呢?”赵福生见他一答,立即再追问。

少年答道:

“也像是三月的时候。”

“这两桩事情哪个在先、哪个在后?”

赵福生这样一说,丁大同立即便明白她话中意思了。

少年偏头想了想,说道:

“催税在前吧,下雨在后。”

“也就是说,县里先派人来收税,说是上阳郡府里有人要征税,违者会有报应。”赵福生说到这里,少年点了点头,道:

“没错,就是这样的。”

“这个事情之后不久你们村就开始下了一场怪雨,随即旺三爷被淹死在河中。”

少年再度点头:

“对,没错——”

“旺三爷死后留下了他的寡母,村里人轮流照顾。在旺三爷死后第七天,轮到你母亲照顾,夜里突然下雨,听到有自称旺三爷的人敲门,你娘怀疑闹鬼了,因此连夜逃回家中。”

赵福生将事情前因后果一整理,所有人便都听明白了。

少年松了一大口气,又用力的点了两下脑袋:“大人说得一点不错。”

赵福生沉吟了片刻。

东屏村里少年的娘亲当夜发生的事虽说诡异,但其实从头到尾,她并没有真的见到厉鬼。

照理说她逃回家中,一夜无事,纵使提起遇鬼,村里人未必会全信。

——除非后来还发生了什么怪事,令得村中人格外惶恐。

想到这里,赵福生道:

“你娘当夜遇鬼,第二天找到叶二叔提起此事了,叶二叔能信吗?”

“不信。”

少年果然摇头。

他娘在提起昨夜发生的事情时,虽说避开了她与旺婆婆争吵一事,但叶二爷身为东屏村的村长,显然并没有轻易的相信她的叙述。

村里人近来私下的议论叶二爷也清楚,他心中甚至明白安排这些女人前去侍候旺婆婆时,会引发这些女人的怨怒。

但他并不在乎。

少年一家去村里提及这事儿时,村人闹得沸沸扬扬,叶二爷冷笑着,都知道这些跟着掺合起哄的人心中是怎么想的——无非是嫌弃旺婆婆是个累赘,想将她赶走罢了。

旺三爷一死,家里没人撑腰,剩个孤寡婆子,谁又愿意为了这样一个婆子惹了众怒?

叶二爷这样一想,便发话:

“想必旺三爷死于非命,要作怪哩。既然他不安份,便将他坟迁喽,为防止他害他老娘,给他娘也换个屋住——”

旺婆婆到了这个岁数,一旦挪窝哪有活命的?

大家听出叶二爷言外之意,便都极有默契的不闹了。

哪知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旺婆婆家,发现旺三爷家已经人去楼空。

一直瘫痪在床的旺婆婆不见了!

破屋内外都是水,早被浑浊的水浸泡透了。

竹床、褥子也泡在水中,这些水透出一种腥臭之感。

众人趟水进屋,将这破屋里里外外找了个透,却没见到旺婆婆踪影。

一个瘫痪多年的老婆子,不会走路,一夜之间又能去哪儿呢?

正当村民心生怀疑之际,村里有人找到了旺婆婆的下落。

她死了!

有人在村子附近的白陵江发现了一具浮起来的尸体,以竹竿将其捞到岸边后,发现竟然是旺三爷的寡母旺婆婆。

她已经死了,尸体在水里泡了一夜,泡得发白了。

这样一来,少年的母亲顿时陷入一个尴尬境地中。

旺婆婆不会走路,她不可能独自前往白陵江投河,唯一的可能是昨夜有人偷偷将她背起扔入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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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前一日的白天她还活着,在她死前的这段时间,见过她、与她有过交集的只有少年娘了。

“虽说我娘一直喊冤枉,但二爷仍让人将她关起来了,说在事情未明朗前,不能将她放出。”

少年提起母亲,眼圈通红。

“她被关在陈家的旧屋之中。”少年道。

“陈家?”

赵福生一出声,少年就应道:

“嗯,他们家前年出了些,家里人死的死、走的走,留下了两间破屋。”

陈家屋后有座池塘,大家都说那里风水不好,平日不大从那屋子附近过。

少年娘惹了这桩官司,叶二爷便让人将她关在陈家老屋中。

白天的时候,家里人去探望她,也顺便送些吃喝。

“我娘被关的第二天,是我去送食物,她见了我就哭,说是昨夜闹鬼了。”

听到这里,武少春心里一动,看了赵福生一眼,猜测:

“不会是旺三爷又来敲门了吧?”

“应该不是。”

赵福生摇头:

“如果只是旺三爷敲门,他娘反倒可能不会这样害怕——”

少年娘前一夜听到旺三爷家有‘人’敲门,敲门的自称旺三爷,但开门后却并不见旺三爷影踪,之后旺婆婆离奇死亡,她成为了杀人嫌凶。

在当时的处境下,她应该是心中惶恐不安大于对鬼的畏惧的。

甚至再遇到有‘人’自称旺三爷敲门,搞不好以她敢跟旺婆婆对骂的泼辣劲来看,她早与装神弄‘鬼’的人对骂起来了。

而少年娘的反应是怕而非怒,那么唯一的可能——“旺婆婆来敲门了?”

赵福生这样一问,令得众人吃了一惊。

大家先是惊讶,随即一细想,又觉得有丝丝寒意涌上心头。

少年也一脸吃惊,怔怔看了赵福生半晌,接着道:

“大人真是料事如神,说得半点儿不错——”

他喃喃的道:

“我娘当时说,前一天夜里她本来怎么也睡不着,结果不知怎么的,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半夜突然听到‘沙沙’的雨声,一下将她从沉睡中惊醒了。”

妇人一醒来,便觉得像是前一天夜里在旺三爷家一样,四周发潮,身上早湿透了。

陈家的旧屋漏水,她也说不清身上的水迹是雨水还是汗水,正莫名惊慌间,突然又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那敲门声在夜半雨声中显得格外惊悚,她心惊肉跳。

恐惧感形成无形的压力,她隐隐意识到了什么,甚至不敢开口问屋外的是谁。

但她不问,屋外的‘人’却率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