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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你就是那个善良的老太太,出力不讨好,一张嘴把功劳都说跑了。吃亏全吃在嘴上。”二喜一边说一边后退,话完,人早跑到西屋关上了门。气得林秀兰直呲牙。

王建设坐在炕上把娘俩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只觉他家二丫头除了敢下手,脑袋也难得的好用。对殷老太的话又信了一分。

最近一段时间的二喜对于一家人来说是新鲜的,不管是这个小家,对一大家子人来说都很新鲜。6岁的娃娃,每天自己晒水洗澡洗头,指甲剪的短短的,指甲缝里都干干净净,不存一点泥。白天出门的时候必带草帽,理由是怕晒黑了。她不光只管自己,就连最脏的老三,每天也被她按着洗刷,最近连床都不尿了。别的孩子只要一有时间就扎堆儿看电视,这孩子有时间就是收拾家里,擦桌子、擦窗台、擦玻璃、擦锅盖,恨不得把家里擦得反光。最让林秀兰受不了的是,这孩子整天跟她屁股叨叨:

“妈你们褥单都馊了,你不拆了洗洗啊?”

“妈,你屋的窗帘都有灰了你不洗洗啊?”

“妈,小喜身上都有皴了,你不能每天给她洗澡吗?”

“妈,你的衣裳不能叠叠整齐吗?”

……

林秀兰都想毒哑了她。也只能想想。这孩子现在最大的毛病是软硬不吃。你骂她,她当耳旁风,你打她,还没等你动手,她自己就给了自己两巴掌,还问你满意不?不满意她接着打。还虚心问你,她哪儿做错了。林秀兰想起那晚孩子不要命的劲儿,还是退缩了。

从此全家老小,一天头等大事就是把自己和家里收拾干净了,才能干其他的事儿。对于周围邻居来说,建设家老二可真有意思。看见人了总是老远打招呼,夸人的话跟不要钱一样往外蹦:

“叔,早啊,您怎么这么高,昨晚上肯定长个儿了。”

“伯伯好,昨天我在新闻联播上看见你了,那个主持人是不是你。哦?不是啊,你跟他怎么那么像?……”

“婶子,你穿这衣服真好看。我叔昨天还在外面夸你开着。”

跟建设家隔条路的二苗妈最喜欢二喜,因为她是唯一一个夸她好看的人。二苗妈有一口大龅牙。

在二喜的几个叔伯婶娘眼里,建设家几个孩子最近也大不一样。经常来家转悠的孩子几天都看不见一次,每次见了也不进屋。再不用藏起家里的干粮吃食。一个个泥猴样的孩子变得干净整洁,见了面还会客客气气的打招呼,距离仿佛一下子拉远了,没有了以前的亲密劲儿。

这些人的看法二喜不知道也不在乎。大概是昨晚上没有休息好,夜里和大喜抓完知了猴回来,洗漱躺下没一会儿就睡沉了。不久二喜就做起了梦,一会儿年轻的大喜给自己伺候月子;一会儿年少的大喜拿着高中录取通知书偷偷抹眼泪;一会儿喧闹的灵堂上相框里的大姐正对自己笑。接着一切被一场大雾笼罩住,等大雾再次散开,林秀兰坐在炕头低头纳着鞋底,对着坐在旁边抽烟的王建设说话:“这一家子怕是遭了啥诅咒了吧?一大家子全死了,就剩下个独苗还淹死了,淹死在哪不行,还就淹死在那老窑坑里。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爹妈给勾走的?我看那老太太也活不了两天了。这要是我,一天都挺不下去,上吊死了得了,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说着说着,林秀兰抬起头看过来:“二喜,磨蹭什么呢?上学快迟到了!”二喜的腿猛地一蹬,醒了过来。抹了把头上的汗,二喜坐了起来,外面有公鸡高一声低一声的打鸣。二喜起床出屋打水,洗了一把脸才觉的有些凉爽。看天色已经泛白,背起筐,拿了钥匙开了院门,出去寻宝了。

天大亮的时候,二喜垮着一筐麦秸回了家。进了家门,掀开麦秸,清点今天的收获,十个鸡蛋,两个鹅蛋,三个鸭蛋。不枉她翻了整个村子的柴垛。看林秀兰还没出来,二喜迅速的把蛋用衣服兜住,跑回西屋,把蛋藏到了老地方。又取出一个俩鸭蛋进了厨房:“妈,瞅瞅,又有新收获。逗炒了啊,可别攒着,三喜小喜长身体呢。”

林秀兰看见鸭蛋乐了:“还有呀!行,都炒了,就你话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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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二喜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寻蛋,每天都有收获,最少也有十个八个。不仅有蛋,还意外发现了一窝刚破壳的小鸡仔。家里没养鸡,也没有鸡窝,放家里又怕被三喜玩死了,就送到韩小凤那里。起初韩老太不答应照看,二喜承诺,自己负责粮食饲料,鸡长大了,鸡和鸡蛋人一半。韩小凤才勉强同意。第二天,二喜就送了一碗小米和一把小白菜。

事情发展到后来,二喜越起越早,不止翻遍了小王庄的柴垛,连一里外的大王庄也划进了二喜的寻找范围。

而圪针山后面的那几个柴垛,二喜每天都去,却再也没有遇见那个男孩。也向林秀兰打听老窑的方位,亲自去看了看。那里是有个深坑,坑里压根没有水,里面都是垃圾,甚至有病死的猪狗的尸体。坑边是老窑残存的土墙。

要说最近最开心的是谁?非三喜莫属,三喜在二姐的关照下,几乎每天都能吃上鸡蛋。吃得好,心情就好,就连每天被二姐按在盆里洗刷都没那么抗拒了。

二喜最近不光找蛋,也向二面二苗妈打听了各种蛋类的价格。现在的养殖业没有形成规模,蛋类对于这时的人们来说算是高档营养品。鸡蛋三块钱一斤,单卖三毛一个,鹅蛋八毛一个,鸭蛋没什么人爱吃,两毛一个。

这天,二喜听见林秀兰让王建设明天去县城买票。心下立马有了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