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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不答,胥姜才想起他嗓子坏了,不能说话,只好将疑问咽进肚子里,待他好些再细细询问。

“总之,有惊无险就好。你信中所言,我已尽悉,待开春……不,等不到开春,待你身子大好,便同商队去芙蓉城。”

江孤点头,这京城如今是彻底容不下他了,不如早去早好。

那谢娘子在一旁听了,拭泪道:“走吧,这京城这般容不得你,还不如另寻去处,落地生根。”

江孤握着她的手叹气。

陈大夫抬眼正好瞧见,把胥姜与那谢娘子都请出门去,随后施针将其扎成了刺猬。

二人站在门外,不说话难免尴尬,胥姜寻了个话头问道:“这些日子都是娘子照顾他的?”

“嗯。”谢娘子肤色瓷白衬得眼下两片青黑更为显眼。“虽想来照顾探望他的人多,可他信不过,便只留了奴家。”

“想来娘子与江公子情谊非旁人可比。”

“是有些渊源,不过并非男女之爱。”说完她顿了顿,失落道:“或者说只是奴家一厢情愿罢了。”

胥姜瞧着江孤方才那模样,不像是无情,且他对谢娘子又这般信任,也并非无意,想来是各有苦衷。

谢娘子打量四周,见没人,才压低声音对胥姜道:“胥娘子,来,我有一事与你打个商量。”

胥姜见她神色凝重,将耳朵贴了过去,“谢娘子尽管言语。”

酒楼大堂,满座欢欣,丝竹并奏。众人酒酣耳热之际,一只花瓶自楼上抛下,啪地砸在地上,顿时砸了个四分五裂,满地开花。

一道女声怒斥:“还狡辩,就因吃了你们这药,小萍才病成这番模样!”

众人皆起身,走到堂前朝楼上望去。

原来是翠心楼的琵琶女谢红杏与人起了争执,堂倌抬头一看,站她对面的正是方才上去给江孤看病的二人。

这是怎么了?

他赶紧上去调和。

“哎哟,几位,方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又冲谢红杏道:“谢娘子,你可消消气,有话好好说,别砸东西啊。东西砸坏了不值几个钱,可若是砸到人,是要吃官司的。”

“吃官司?”谢红杏上前扯住陈大夫的衣衫,“这个庸医!小萍便是吃他的药吃坏了,如今才遭这番罪,成这般模样!走!咱们去见官!去公堂上好好分说分说!”

陈大夫脸色铁青。

胥姜赶紧拉开她,“谢娘子,方才大夫说了,江公子是因其嗜酒无度,又耽于女色而亏空了身子,才导致急症突发,你又何必无理取闹。”

房内的江孤闻言,差点再次呕血。

谢红杏满脸煞气,“听你这话,那倒是他和我的错了?还敢说我无理取闹?分明就是你们胡乱诊治!”

说着又去房里拿起一个茶壶就要砸。

堂倌赶紧拦住,“谢娘子息怒,这可砸不得!”劝阻的间隙,又往床榻上瞧了一眼,见江孤面无人色,奄奄一息,心头直呼‘不中用了’。

难怪这谢红杏发这么大火,谁不知道这谢红杏对江小萍一片痴心。

胥姜挡在陈大夫面前,冲谢红杏眨了眨眼,谢红杏立即将手中的茶壶砸到了胥姜脚下。

“哎哟喂!”堂倌见胥姜差点被砸中,赶紧去拖她手里新捡的茶盏,“姑奶奶,可别砸到人!”

谢红杏推开他,直将屋里东西朝胥姜脚下砸去,好些失了准头,落到楼下,将看热闹的人吓得抱头逃窜。

“瞧着这谢娘子平日里是朵温柔解语花,如今为这江小萍都变成夜叉了。”

“瞧着像是真不行了。”

“方才可听那娘子说了?那江孤被酒色掏空了,怕是活不长了。”

众人一边瞧热闹,一边吁叹,却丝毫不反省自身。

“我不管!今日你们非得给个说法出来!”谢红杏将东西砸完了,站在一地狼藉中指着陈大夫骂道:“庸医!若小萍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胥姜见陈大夫脸上阴云密布,冲谢红杏干咳一声,示意她见好就收。若真把人惹发火了,遭殃的可是她,还有那个半死不活的江小萍。

谢红杏对上陈大夫阴沉沉的眼神,心里头也虚了,随后脸色一转,扑倒床榻上抱着江孤哭了起来。

“都怪这个庸医!若小萍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她左一个庸医又一个庸医,听得陈大夫青筋直跳。

“够了!”

谢红杏顿时噤声。

陈大夫瞪了胥姜一眼,对谢红杏道:“将人送去我千金堂,治不好他,我负责。”

那堂倌见状,忙对谢红杏劝道:“谢娘子,既然这位大夫愿意负责,不如把江公子送过去先医治,以观后效。若治好了,两全其美,所治不好你在与他掰扯,可好?”

只要不再他楼里闹,只要这江孤不死在他楼里,随他们扯翻天去,也不与他们相干。

谢红杏与胥姜对视一眼,转而看向陈大夫,色厉内荏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若治不好,届时我只与你算账!”

“好,好,好。”那堂倌见事情有了结果,赶紧打圆场,又立马叫人来替江孤收拾东西。

陈大夫冷哼一声,背着药箱下楼了,胥姜看了谢红杏一眼,随后追着陈大夫出楼了。

马车还等在门外,胥姜与陈大夫先后上了车,嘴里不住的给他赔罪。

陈大夫知她与谢红杏是为救人,本也没生气,只是被那谢红杏拉扯一番,有些下不来脸,胥姜哄两句也就好了。

“此人暂留千金堂,有我看着,想来也没人能再下毒。至于你们另有什么安排,我不管,等他病好,便将人领走。”

“是,是,是,劳烦您了。”胥姜忙不迭地点头。

她如今不敢把江孤一人留在平康坊,那地头乱,他身旁又只有和谢红杏,怕再有个三长两短的,谢红杏也应付不过来。

方才与谢红杏作这番戏,一是顺理成章地把江孤接出来。二是给冯杪和他身后之人一点余地,把事情囫囵抹平,以免他们对江孤再起杀心。

胥姜想起那谢红杏,感叹她对江孤用心良苦,又觉得这是个聪慧通透之人,只可惜,流落到了这烟花巷。

陈大夫皱眉看她,警告道:“此事你也不要过多掺和,敢明目张胆投毒杀人,想来也是穷凶极恶,视法度为无物之辈。你开门坐店,肆中又只有你和红锄两名女子,若惹上这种人,处境会很危险。”

“省得了。”胥姜也懂得这般道理,所以才答应谢红杏这搬撒泼,把江孤中毒说成是‘庸医’误诊,将事情抹过去。

只是委屈了陈大夫,平白担了这‘庸医’之名,过后再让江孤好生赔罪。

至于江孤,待他身子好些,就立即让他离开京城。

余下的事便交给楼云春。

想那冯杪拿江孤作饵不成,便下此毒手,如此有恃无恐,背后所依仗的势力定然不小。

这不是她一个平头百姓能应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