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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连那江孤的诗余也可做笺,如此既避免牵扯到国子监,又可让江孤的诗余流传开来,以偿其愿。

“二十刀,娘子都要?”

“都要。”

拿定主意,胥姜满心欢喜,楼云春虽不知她为何欢喜,却也忍不住翘起嘴角。

“二十刀,每刀一百张,五百钱一刀,共计十千钱。”也就是十两银子。

这个价或许对寻常人家来说,贵得咬人肉,可在坟典行内,已算巨惠,且又是新花样,是胥姜占大便宜了。

她颇有些不好意思,“怎好占坊主便宜?”

那坊主道:“都是老主顾了,让点利算不得什么。且这纸虽新鲜,制起来却不复杂,且成纸后有些晕墨,胥掌柜先拿回去用,用过后觉得有何处需要改进之处,可千万别吝惜言语,与我直说,就当是折价回礼。”

与爽利之人打交道就是舒坦,胥姜也干干脆脆地应下了。

“纸是我明日给你送去,还是你自提?”

“今日套车来的,车就在坊外,包好搬去车上便是。”

“好。”坊主叫来一名学徒帮忙打包。

胥姜与楼云春也没闲着,将包好的纸往外搬,那坊主这才觉察出两人之间非同寻常的关系,不由得笑了。

将所有纸全部装车,胥姜付完钱,由坊主亲自送到门外。

“胥娘子,那吴管事可有再找你麻烦?”

“有倒是有,不过也没妨碍我什么,劳您记挂,安心便是,我吃不了亏。”

两人走到门外,见到正在解驴的楼云春,坊主盯着他,对胥姜应道:“那倒是,楼大人威名赫赫,想来也不会有不长眼的犯上来。”

胥姜正要应,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便从旁冒了出来。

“哟,这不是胥掌柜嘛。”

胥姜与坊主对看无言。

可真是乌鸦嘴!坊主打了打嘴,转头挤出笑容,“吴掌事大驾光临,可是要买纸?”

那吴掌事看了他一眼,“废话,来纸坊不买纸,难不成是来寻晦气的?”

‘寻晦气’自他牙缝里溜出来,仿佛都带着一股臭气。胥姜不欲理会,便朝坊主作了一礼,便要离去。

可那吴管事好了伤疤忘了疼,偏要来招惹,“胥掌柜,不知贵肆近来买卖可还兴旺?”

坊主瞧了抬头朝这边望来的楼云春,心道:可劲儿作死吧,这次可是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

胥姜装作没听见,朝楼云春走去。

那吴掌事却上前一步,挡住她的去路。

“听闻贵肆借国子监之名出了集子,那集子我也看了,还以为是何种独刊,不曾想却是普通的蒙学诗和那穷书生胡煦的诗。捡咱们书局不要的当宝贝,可真是有脸,若不是靠上杜回,这种诗集便是拿来给咱们东家垫桌脚都不配。”

他们果然知道自己出集子的事,所以才让冯杪来打探。

“配不配,也不与你相干,让开。”

“还嘴硬,以为靠着国子监便高枕无忧了?国子监多少门生与咱们书局有来往?你这集子想传开,还得过咱们东家这一关。”那吴掌事自以为拿住她的命门,十分得意。

胥姜却从他话中摸出了别的线索,她面上不动声色,不冷不热地道:“是,你们书局京城第一,你们东家最厉害,可以让路了吗?”

“你这算什么态度?”都这般境地了,竟还不求饶?

胥姜没再搭腔,而是将他上下打量一眼后,作势要抬腿。那吴掌事见状,赶紧将双脚向内撇成八字,往旁边一闪。

胥姜趁机越过他走了。

他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又追了上去。

“站住。”他刚追上胥姜拦在她面前,便被人一脚踹到了屁股上,栽了个狗吃屎。

他爬起来正要骂,却对上一张寒气四溢的脸,一时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句叫唤也冒不出来。

楼、楼、楼云春?他怎么在这儿?也怪他眼瘸,只看到了胥姜,没看到这个瘟神。

楼云春威如阎罗:“当街调戏良家女子,该当何罪?”

“大、大人,误会。”吴掌事结结巴巴道:“小人只是同胥掌柜打个招呼罢了,绝无调戏之意。”

楼云春看向胥姜:“误会?”

此处人多,胥姜不想将事情闹大,也不想坏了自己与楼云春的好心情,便道:“算是误会吧。”

那坊主见吴掌事倒了霉,心满意足地站出来打圆场,“对,都是误会,误会。”

随后又冲吴掌事说道:“吴掌事,您不是要买纸吗?走,咱们进坊里谈。”

说罢,才去扶他。

那吴掌事也借坡下驴,溜之大吉,忙道:“是,是,咱们刻房里急着要呢,赶紧,赶紧。”

坊主扶着吴管事往里走,走到门内回头朝胥姜点了点头,胥姜遥遥回他一礼。

她转身,朝楼云春笑道:“咱们走吧,还得去买墨和刻刀。”

楼云春见她没受委屈,也扬起了嘴角,“好。”

两人离开造纸坊,又汇入热闹的人流中,楼云春问道:“这便是上次那找你麻烦之人?”

“嗯,姓吴,继圣书局的管事,你不认识?”瞧那吴管事见楼云春如见凶神,还以为楼云春也认识他。

“没太注意。”几年前楼云春办过一个与继圣书局有点牵扯的案子,那起案子主犯是另一家书局,与继圣有来往,他上门去查问过,想是那时见过。

胥姜道:“他方才说国子监有许多学生与继圣有来往,国子监的学生又大多出自士族高门,看来这周家手伸得够长的。”

她再次庆幸自己没上钩,不然杜先生与袁先生可不得安生了。

楼云春安抚她,“此事不必忧心,朝堂之事自有圣人裁断和大理寺查办。”随后他皱起眉头,“与此相比,我倒是怕你那诗集被他们坏了名声。”

胥姜却笑道:“放心吧,有几位先生压着呢,且即便有流言也是一时的,真金不怕火练,好的书不会因别人的诋毁而变质,咱们等着看吧。”

见她如此豁达,楼云春感佩之余,心下又喜爱了几分,便忍不住勾了勾她的手。

熙熙攘攘的街头,世俗人有世俗事,没人注意他们的小动作,胥姜看了看四周,借着拥挤的人群,悄悄将手塞进了他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