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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倌有些憋得慌,“只要米酒?不听听别的?”

胥姜连连拒绝,“不了不了,多谢小哥,快些上菜吧,实在饿了。”

“二位客官稍等,酒菜马上就来。”堂倌满脸遗憾地退场。

胥姜大松一口气,随后对楼云春好奇问道:“他报的那些食单,你都记下了?”

楼云春嘴上谦道:“记了个七七八八。”眼神却有些自得。

胥姜夸道:“了不起,不愧是探花郎。”

楼云春眉眼顿时舒展开来,笑貌清浅。

此情此景,可谓:人面月面两相映,一寸雪光一寸心。

胥姜呆看着,忽然明白为何楼敬替他取字照月了。

不一会儿,酒菜便陆续上桌了。

先是水炼犊炙,这是一道牛肉。在大盛牛、马、驴,若非官府批文,不得私自宰杀,若私自宰杀不止要被施以鞭刑,还要罚苦役一至三年不等。所以寻常人家、食肆,很少食牛肉、贩牛肉,此处将这道菜设为招牌菜,想来是得了宰杀批文的,可放心吃。

此道菜作为招牌菜,自然有讲究,肉不能用寻常牛肉,需得选牛犊肉,且得是牛犊最嫩的部位。不过选材虽严苛,做法倒是很简单,将肉切薄片,以事先吊好的高汤炖煮片刻,再捞出淋上些许茶油、椒油,撒上葱花即可。

紧接着是一道葱醋鸡,葱醋鸡本是官肴,这两年圣人奉与民同乐,不少官肴推行至民间,使百姓们也能同烹同调。

据说此道菜本要选用以葱、醋圈养出来的鸡做最好,可传至民间后,百姓们觉得其过于糜奢,便以寻常鸡将其替代。鸡不能大,两斤左右为佳,先将整只鸡洗净,再以葱水、醋、盐腌制,可蒸、可炸,蒸的软嫩,炸的酥香。

鱼是少不了的,楼云春点的乳酿鱼。此乳非乳,而是用鸡骨、猪骨炖煮至汤汁奶白,再酿入被煎得两面金黄的鲤鱼,加豆腐、笋、菇等菜,以石锅之余热继续炖煮。待上桌时,汤水犹沸,在寒冬冷夜里,甚是诱人。

剩余两道菜,其中筋头春是烤鹌鹑,小天酥是以鹿肉与鸡肉烹制成的粥。

胥姜看着这几道菜,便知要吃去不少银两,又馋又心痛。

楼云春替她布好碗筷,又给自己和她各斟了一盏米酒,随后举杯轻唤,“阿姜。”

胥姜抬头,便见他邀自己共饮,立时将银两的计较抛之脑后,也捧起了酒盏。

楼云春往她杯盏上撞了撞,真挚道:“愿年年有今日。”

她心头一暖,轻和道:“岁岁有今朝。”

二人对坐,以月入酒,畅饮清辉。

“不是饿了么,赶紧吃吧。”放下酒盏,楼云春夹了一块牛肉放进胥姜碗里。

胥姜也不扭捏,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那牛肉入口即化,她吃了几块才尝出味儿,当真鲜嫩无比。

她抬头见楼云春笑盈盈的盯着自己,也夹了一块放进他碗里,低声道:“瞧我做什么?能填饱肚子?”

楼云春点头,“嗯。”

胥姜忍俊不禁,“嗯什么嗯?不是饿了么,赶紧吃吧。”

楼云春轻笑一声,这才吃了起来。

两人胃口都不小,又都饿了,很快便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胥姜满足的叹息一声,最后给各自斟满最后一杯酒,清口溜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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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堂倌又端着一只木盘上来,奉上一碟糕点,“二位客官,今日上元佳节,这碟月酥是本店给诸位客官的节礼,还请笑纳。”

“多谢。”胥姜捏起一块月酥,咬下一口,红豆馅儿的。“甜而不腻,好吃。”

堂倌笑道:“这可是咱们店独一份,别的地儿都没有。”

胥姜把碟子推到楼云春面前,让他品尝,楼云春一尝便停不住,吃了小半碟。

“客官若是爱吃,小的给您多包一份,您带回去吃。”

楼云春没有拒绝,“多谢。”

堂倌退下了,没过一会儿,外头隐约传来争执声。

胥姜听出其中一人是方才的堂倌。

他声音压得很低,语气里满是嫌恶,“真晦气,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说不要再来找我吗?”

另一人祈求道:“看在同乡的份上,帮我最后一次,借我些钱,马上便要科考了,待我高中必将十倍奉还。”

“我没钱。”堂倌讥讽道:“还高中?别白日做梦了,你都考了多少回了?赶紧走,没见我正忙着呢?”

“就借这一回,最后一回。”那人急切道。

“都说了没有。”堂倌颇为不耐烦。

两人纠缠不休,胥姜越听越觉得另一道声音有几分耳熟,便掀帘去看,这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

竟是冯杪?

堂倌瞅见胥姜与楼云春探头观望,以为是两人等得不耐烦,便将拉着他的冯杪推开。

“赶紧走,没见客人等着么?”

不料这一推,竟将冯杪推下了楼梯,堂倌吓了一跳,赶忙扑过去捞,却慢了一步。

冯杪顺着楼梯滚了下去,摔在了二楼拐角。

他这一摔,砸起一阵惊呼。

堂倌傻眼,回神后赶紧跑下去查看,可别摔出个好歹来。

胥姜与楼云春见状,也连忙起身走了过去。

楼上楼下围过去看热闹的人不少,胥姜与楼云春挤在人群中,看堂倌将那冯杪扶起,询问摔没摔着。

冯杪捂着腿哀叫了几声。

有客人叫道:“像是伤到腿了,赶紧送医吧。”

不少人跟着附和,“对呀,瞧着摔得不轻。”

堂倌只好自认倒霉,欲将冯杪送去医馆。

那冯杪摇晃着站稳,随后整了整衣襟,抬手朝众人行礼道:“让诸位看笑话了。”又转脸对堂倌说:“不好耽搁你,我自己去便好。”

说着他便扶着楼梯要下。

众目睽睽之下,又是同乡,堂倌也不好真撒手不管,“你又没钱,逞什么能。”

他自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塞到冯杪手里,又唤来一个门童,吩咐他将冯杪搀去找大夫。

冯杪谢了两声,随后被门童扶下楼去。

众人见事平了,也都各归各位了。

堂倌见楼云春与胥姜还等着,忙赔了个笑脸,“二位稍等,小这就去给你们包点心。”

楼云春却道:“不用了。”

堂倌叹气,“那二位随小的去结账吧。”

三人下楼,走到冯杪摔下的位置,楼云春叫住堂倌,“堂倌且留步。”

堂倌回头,“客官还有何吩咐?”

楼云春道:“你可知,方才那人是故意摔倒的。”

堂倌愣了片刻,随即苦笑,“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