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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姜找回驴,顺手掰了几捆芦芽,这蠢驴嘴刁,它找的这块儿地,芦芽新发,矮肥鲜嫩,拿回去做羹或拌食,皆有滋味。

她牵着驴追上随从和笛手,本想让驴将笛手驮回去,可那笛手眼睛瞪得跟乌眼鸡似的,死活都不上。

“你这一身泥,它没嫌弃你,你倒还嫌弃起它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这一身泥是因为谁!”

“噗。”

“你还敢笑!一个窝里出不了两种东西,你这么没心没肺,难怪带出来这驴也这么丧良心!”

两人吵吵嚷嚷地回到竹棚,一见钟麓,都安分了。

钟麓看几人回来,又瞧笛手满身狼狈,还真以为胥姜听了他的‘提点’将人在暗处收拾了一顿。听笛手憋闷地将来龙去脉讲清楚后,才得知是自己误会了,忙朝笛手道谢。

胥姜本也觉得挺对不住他,可这笛手不给好脸色,一路上将她在雅宴上骂他的话,变着方儿的还嘴回来。她忍不住又同他拌了几句嘴,各自心头皆有些不服。

胥姜转念一想,罢了,好歹是被自家蠢驴带累成这般的,一来一去,也算扯平,便不计较了。

她朝笛手行礼,先说了声,“对不住了。”随后又道:“多谢。”

如此一来,弄得笛手也十分不自在,便撇头拱手草草回了一礼,哼道:“罢了,不跟你这区区女子一般见识。”

嘿,这人!胥姜正想还嘴,对上钟麓劝阻的目光,只好咽下牢骚,转到旁边去了。

钟麓对笛手问道:“你要如何回去?”

笛手也犯难,今日在乐工们面前丢了人,也不好再同乘。他本打算走回去,可眼下脚崴走不动了,加之又没坐骑、车马,一时倒真不知怎么办。

钟麓见他面有难色,提议道:“你可是在平康坊?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眼下也只有麻烦钟麓了。

笛手看着自己满身污糟,愧道:“就怕污了大人的车驾。”

钟麓摆手道:“污了擦干净便是,不妨事。”

见他不计前嫌,笛手感佩,遂拱手道:“池蓼多谢大人。”

池蓼,迟了。

胥姜忍笑,这名字倒是别具一格。

几人动身回程,将要离开竹林时,胥姜折了不少嫩竹枝,明日品书宴,用来遮光遮雨,都很不错。

回城后,钟麓要送笛手回平康坊,便与胥姜分路而行。

胥姜念着肆中事多,抽着犟驴加快脚步,呼呼往永和坊奔去。

曾追在厨房舞得风生水起。

他照着胥姜给的食单,已将槐米馒头、艾草果上屉,莫要看他人粗糙,可做事却精细,点心自他手上过,个个儿圆润可爱,很是讨喜。

他此时正在做桑叶豆腐,先将嫩桑叶洗净,切碎后裹纱布捶出叶浆。再将草木灰兑水,搅拌镇清之后,将清水篦出同叶浆一齐倒入锅中煮沸,最后装入陶盆中静置,明日便可成型。

做好豆腐,他正准备去门外歇口茶,透透气,便见胥姜坐着一堆竹云自远方飘来。

“哟,出去一趟坐地成仙了?”

梁墨听见动静出来迎人,也有些诧异,“东家带这么多竹枝回来做什么?”

胥姜扯住驴,笑道:“做什么都行,遮光挡雨、清供、制香,自有用处。”随后落地,将竹枝自驴身上卸下来。

梁墨将竹枝抱去后院,曾追见驴身上还有几捆芦芽,笑道:“还真是雁过拔毛。”

胥姜哈哈一笑,拍了拍驴屁股,“这可是它找的,拿来清拌,也是一道好菜。”

随后扯出两根塞给犟驴,其余的塞给曾追,便牵着驴往后院去了。

安置好驴,胥姜来到厨房,厨房蒸气蔚然,满屋馨香。

她迫不及待地走过去掀竹笠,只见屉中青白二色,各占一半,大小均匀,排列整齐。

青的是艾叶果,白的是槐花小馒头,蒸的时候刚好。

曾追晃晃悠悠地进来,邀功道:“如何?”

“好手艺。”胥姜不吝称赞之语,“看来这京城第一,不光菜做的好,点心也做得好。”

这话曾追爱听,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那牡丹饼的面我已和好 ,只是馅儿不好把握分寸,还得你来。”

“交给我便是,你忙了大半日先歇会儿吧。”

曾追却摆摆手,“不用,我先帮你将东西备齐,过会儿再去南山书塾看看。”

自林夫人故去后,他便时常去书塾探望。除开对林夫子的钦慕之情外,他对林红锄那份心意,虽嘴上不讲,可行动已及。

胥姜见林夫子也并未阻止,便猜想往后这条路定是顺遂的。

“也好,你若要去,将糕点也捡些带上,给林夫子和红锄也尝尝。”

曾追忙点头,他正有此意。

两人分工协作,有条不紊。

胥姜和馅儿做牡丹饼,既为牡丹饼,馅儿定然以牡丹花为主。

先将牡丹花瓣摘下切碎,加入少许盐、捶碎的石蜜粉,拌匀后挤出汁水,再以少许粳米粉调和,揉搓成花丸备用。如此出来的馅儿,口感更软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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挤出的汁水也不用倒,可熬煮去水后装罐,过后用来冲糖水,味道芳香甜美。不用说,这小罐牡丹甜浆上头,必然写着‘照月’二字。

接下来便是将酵好的面揉捏分剂,随后擀成面皮,包入花丸,捏口搓圆,再压成饼状。

这饼可烤、可煎,京城不时兴地锅,烤制糕点通常用窖和烤炉,胥姜这屋太小砌不了,所以唯有煎之一法。

锅底淋入清油少许,油至三分热,放入花饼,小火慢煎。煎亦不能煎得太老,以免明日复煎时焦糊,待饼皮成型微微变硬出锅,明朝复煎至两面金黄后,即食。

最后几只饼,胥姜煎得透,与梁墨、曾追二人分吃了,三人各自忙活大半日,都饿得慌。

糕饼制作完,便做密藕,此时初荷已举,藕带走泥,甚为鲜嫩。而藕带膨大后生的嫩藕,最适合用来灌密藕,脆嫩易熟,入口清爽。

灌蜜藕需用粳米,胥姜早起便将米浸发,现时正好。她将米沥干水后,灌入完好的藕节,以竹签封口,放入瓮中闷煮半个时辰。煮好后捞出切片,淋上熬制的糖浆即可,亦可用蜂蜜。

开春后蜜多,可价贵,胥姜以方才炼的牡丹糖浆替代,甜咸适口,自带花香。

拌菜简单易得,胥姜信手拈来,且要食鲜,要留着明朝现做现吃。

藕带已洗净,用清水养着确保新鲜,胥姜见曾追时不时摸出一根,啃得‘咔嚓’作响,便叮嘱他嘴下留情,莫要都吃完了。

另外,芦芽得先焯水浸泡,去一去草腥气,明日捞出切碎,以简单的酱醋拌食,便很好吃了。

做完这些,厨房的活儿就差不多了。剩下的杏酪、冷陶、桑叶豆腐,都得明朝现制,不然败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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