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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雨后,暂得清凉。

胥姜与曹叔加紧着工期,购材、砌棚,赶在大暑前,将驴棚与后院修葺完工。《算学新编》也没落下,在驴棚完工前一日,也尽数装帧完毕。

去国子监送完书回来,胥姜便迫不及待地去看驴棚。

驴棚以后墙作靠,两面砌半人高的石墙,便宜通风,石墙上接梁木,撑起青瓦棚顶。正面安设木栅栏,栅栏里凿了两方石槽,各供一驴一马。棚内地面垫高了三寸,避免雨天积水,沟槽也拓宽深挖接外头暗沟,更便于冲洗行秽。

许三收捡了断砖残木,拍了拍手,对胥姜问道:“东家,这驴棚如何?”

“好,好。”胥姜赞不绝口,趁楼云春不在,她偷说句比较的话,“比我们先前自己搭那个好太多了。”

既结实又美观,内里宽敞,洒扫也方便。

胥姜竖起大拇指,“三哥,你这可以出师了啊。”这驴棚是曹叔设图,许三掌工,他才跟着学不到一年,却已做得有模有样,足见平日是下了功夫学的。

“早着呢,俺这才学了曹叔的皮毛,要真想学好、学精,还得多用功。”许三说话也比早先相识的时候稳重许多,想来是成亲了,又要当爹的缘故。

“往后三哥定不会比曹叔差的。”

许三被夸得掩不住笑。

曹叔同梁墨进院,捡了这一句,毫不吝啬夸道:“是越来越有模样了,读书人有句话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许三要是好好学,好好干,干到我这个年纪,定比我强。”

许三心头乐开了花,可嘴上却谦虚道:“师父就是师父,俺再学二十年,也赶不上。”

众人皆笑,满院和乐。

胥姜见梁墨和曹叔将剩下的砖和木头码到了狗窝旁,问道:“这是预备给豺舅重新做一个窝?”

梁墨点头,“我看剩下有这么些材料,堆着也是白占地儿,便同曹叔商量,给它也重搭一个窝,待它回来,也能有个好地儿养伤。”

胥姜盯着梁墨,只觉自己没看错人,这孩子良善赤诚,又勤恳好学,是块璞玉,即便他不走读书科考之道,往后也自有一番作为。

她欣然道:“好,那就给豺舅也做一个。”

想起豺舅,胥姜心头涌起一个念头,又道:“过两日咱们就可以将它接回来,另外,我想让祝护卫搭个线,问一问豺舅的主人,看能不能将豺舅聘给咱们,让它就在书肆安家。”

“真的?”梁墨欢喜道:“若真能聘回来,那这窝可就是搭对了。”

见他高兴,胥姜也觉高兴,“那这搭窝的事就交给你了。”

梁墨乐呵呵地归置材料,“好,定给它搭得舒舒服服的!”

院子修缮好,胥姜那被燎烧的心也被修缮好了,整个人都容光焕发,神采奕奕。街坊邻居们不时也来看进度,汪掌柜跑得最勤,闲暇时还上手帮忙,这也是一剂良药,抚平这些日子以来的愁燥。

胥姜画的扇子也终于送出去了,扇面根据每家人的特质喜好描画,一看即知其心意。收到扇子,街坊们很是欢喜,也都纷纷回了礼,大多是吃食。

民以食为天,这已是难得的心意了。

胥姜打定主意,正好国子监的活儿也交办完了,待肆里收拾妥当,便摆席请他们过来消闲,好好乐一乐。

“胥姐姐,胡大哥来了。”陆稹这些天日日都同曹叔来书肆,抱着书和月奴就不撒手,在案桌前能坐一整日。

那来买书学生和士子们总爱逗他,同他辩学,他虽稚嫩却自有一番小理,语言又童真,时常逗得人发笑。

胥姜由着他,只将他当个小瑞兽,放在肆里喜庆又招人。

“东家。”胡煦自陆稹身后冒出来,随后拍了拍他的脑袋,走进院子,随后又同曹叔几人打了招呼,再看驴棚已建好,笑道:“还说趁着今日休沐过来帮忙,却不想已建好了。”

前几日他听闻胥姜书肆被人纵火,焦急万分地往这边赶,再看到胥姜安然无恙后,一颗心才落地。这几日,他也是得空便朝这边来,只是史馆事务繁忙,他便是有心帮忙,也不得空闲。

他盯着驴棚不由得感叹,这便是他与她的机缘,一步迟,步步迟。

“来得正好。”胥姜朗笑道:“国子监的差事已交,正说去找你议定文集刊印章程,你来倒免得我再奔走一趟。”

“那我也算赶巧了。”

胥姜请他先回肆里坐,随后从水缸里抱出一瓮冷置的紫苏饮,让茵茵分盛入碗,给曹叔他们还有外头的护卫送去。

她自己则端了三碗进肆里,同胡煦、陆稹一起共饮。

胡煦忙起身来接,陆稹也帮忙清桌。

胥姜将陆稹挪到一旁,他乖觉地抱着书给两人腾地儿,不打搅两人谈事情。

两人寒暄几句后,才开始谈正事。

“咱们出这文集,用寻常刻体,还是请人写版,竹春可有计较?”

“陆夫子已将此事揽下,东家排版分料后,我给他送去。”刻板除覆印纸雕刻外,还可直接下板料、排版、划线,然后在板料上书写刊印内容,进行雕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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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夫子书道超凡,与你之文章可谓相得益彰,能得他赐字,实为大幸。”

若林噙年之字如山如峰,陆夫子之字便是如湖如泊,平静包容。

胡煦文章虽经陆夫子和袁祖之修正锉去锋锐,却仍旧坚硬快直,有这字中和一番,读起来更易入心。

“既得陆夫子赐字,选纸也不能含糊,咱们可比照《蒙学新集》出两版,一版选藤纸,一版选皮纸,定高、低两个价,以满足不同客人需求。”

“这些东家做主就好。”毕竟这是她所擅长的。

“那便这么说定了,待样书出来后,仍将第一套送给你。”

“好。”

此事说定,胥姜又想起温惠的兰谱,便问道:“上次去兰园,宋娘子与温先生相交如何?”

提起宋樆,胡煦不由得露出笑容,“很投契,她精通侍花之道,知道得也多,温先生对她很是欣赏。不止请她帮忙校对兰谱,还聘请她为兰园司花使,为其打理兰花。”

“好事啊。”胥姜先是为其欢喜,随后又担忧道:“只是兰园太远,就怕来去不大便利。”

“不用日日都去,每月去四次即可,且都有温家接送,大可安心。”

“那就好,还是温先生思虑周到。”

“若宋樆知道东家这般记挂她,定十分欢喜。”

胥姜微微一笑,“起初撞翻了她的兰花,总觉得很过意不去,所以总想补偿,相熟后却觉得她也是个面冷心热的,且又自立自强,让人很是钦佩。”

“她是很好,心性坚韧,性子沉静,只是太过要强,让人瞧着难免……”

“难免什么?”胥姜竖起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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