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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一诺趁势邀请道:“为弥补咱们的失礼,末将在营地设宴,给大人和众兄弟赔罪,还望大人赏脸。”

不能去营地,否则怕是更不好脱身了。

楼云春拒绝道:“本官身负要务,不便久留。你只要放行,今日之事,本官便既往不咎。”

韦一诺的一名属下也低声劝道:“校尉,既大人不愿,我看不如算了。”

可韦一诺却执意道:“天黑了。即便过桥也无宿处,大人不如在军营歇一晚再走?”

既知新泉军有所忌惮,不敢真明目张胆的对他动手,楼云春便强势起来,“本官自有去处,不劳费心。”

见邀请无果,韦一诺又换了一套说辞,“大人有所不知,近来突厥异动频频,时常有人趁夜乔装改扮潜入会州,所以咱们主将有令,天黑后禁止任何人通行,还请大人莫要另末将为难。”

话里话外都是要扣人的意思。

楼云春逼视道:“若本官执意要渡河,尔当如何?”

韦一诺迎上他的目光,竟丝毫不怯,“那末将……”

忽地,天际传来几声鸟啼,韦一诺神色微变,他身旁的两名下属上前半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楼云春蹙眉,正欲逼迫其退让,却听韦一诺话音一转,顺服道:“大人是朝廷命官,又有皇命在身,若真要执意过桥,末将也唯有从命。只是别怪末将没提醒,此处是边关,危机四伏,大人不顾劝阻趁夜过桥,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可赖不到咱们新泉军的头上。”

“若遇意外,本官自担。”楼云春虽觉他态度有异,却不想留下与他纠缠,随即再次命令道:“开门放行。”

乌兰桥这头设有城门,方便边军放哨把守,对岸则仍旧接官道,往上游是长城与沙漠,往下游过乌拉后,方抵达河西都护府所辖的第一个县,皋兰。

“末将遵命。”

韦一诺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表情,随即让围住楼云春等人的新泉军散开,又命令守卫开城门。

军曹对楼云春暗问道:“咱们不等老段么?”

楼云春唯恐事情有变,说道:“先过桥,他有乌兰关驻军护送,韦一诺不会为难。”且韦一诺想阻拦的人是他,并非老段。

“大人有没有觉得这韦校尉有些怪异,先前分明千方百计地要阻止咱们过桥,眼下却突然同意了,恐有阴谋。”军曹对楼云春道:“不如咱们还是等老段带人回来再说?”

“不用。”

此处是新泉军地界,新泉军为边军,乌兰关不过是一个小关口,他们得罪不起新泉军,也抽调不出太多人手。

楼云春让老段去请他们来,不过是多一方人,好让新泉军忌惮会州都督府。

老段带着乌兰关驻军过来,无非也是眼下这两种结果,要么与新泉军僵持,要么韦一诺妥协,放他们过桥。

眼下老段还没回来,他们在此处等,韦一诺若是要强行将他们逼往营地,以他们的人手根本反抗不了。

若韦一诺心再狠些,为达目的不顾新泉军,将他们困杀此地,那他便再无法抵达凉州,完成圣人交托的任务,也无法回京见他想得发疯那人。

眼下过桥虽可能遭遇韦一诺所说之‘意外’,可再如何也比面对新泉军好,一旦新泉军有所动作,危及的便不止是他们,还有整个会州的形势。

韦一诺有句话说得不错,此处是边关,危机四伏,虎狼环伺,况且还有北庭都护府蠢蠢欲动。

经他方才试探可知,新泉军不敢反,可这韦一诺身为韦家人,又任新泉军校尉,今阻他于此,可见其已存不臣之心。

他不能留在此地,受他摆布。

军曹说道:“那回乌兰如何?或者咱们改道,走别的路去凉州。”

“今日回乌兰明日仍旧要来,而改道会绕路,且会州地界,越靠近凉州百鹩哨点越多,更加危险。”城门已开,楼云春不再耽搁,他对军曹嘱咐道:“让弟兄们提高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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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曹心头一阵发紧,总有种不详的预感,他沉声道:“明白。”

说完他便传话去了。

楼云春对巡卫们道:“打起十二分精神,注意防卫。”

众巡卫应道:“是。”

楼云春走回马车,韦一诺跟上来,却被巡卫拦住,他笑道:“末将只是想来问一问,大人登车需不需要搀扶。”

巡卫眉头一皱,“不需要。”

楼云春回头,对上韦一诺似笑非笑的眼神。

从韦一诺出刀试探自己开始,楼云春便知道他看出自己脚上有伤,又或者并非看出,而是早就知道他受了伤。

所以楼云春怀疑他与百鹩有联络,亦或是他本身便是百鹩,可他眼下特地来说这一句是何意?

韦一诺朝楼云春一礼,“恭送大人,还望大人一路顺风。”

老段离队后便由军曹领路,会宁军前后压阵,巡卫左右护卫,楼云春坐在马车里,脑子里回想着自遇见韦一诺以来,他的一举一动。

他为何要出刀试探,为何千方百计地要将自己阻拦在乌兰桥,又是为何突然转变态度,还有方才他最后那句话,看起来像是挑衅,可细想起来却更像是……警告。

城门关闭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楼云春掀开车帘,望向关川河,此时月正出,天与河皆一片银白。他往前,看向越来越近的彼岸,莫名自脚底腾起一股寒意。

此时一阵河风灌进马车,吹得他眯起眼,他正欲拉拢车帘,恍然见却听到几声鸟叫。

他凝神捕捉,随即猛地睁大了眼,随即喝道:“停车!”

赶车的巡卫连忙勒马,其余人也停下了脚步。

“大人,怎么了?”

那几声鸟叫,分明是百鹩鸟。

城楼上,韦一诺见楼云春一行停在桥中央,便知他已发觉不对。他勾起唇角,只可惜为时已晚,生死便看他造化了。

在他身后,两名新泉军也正审视着桥下的局势。

“他们为何不走了?”

“看来是被发觉了。”

其中一人掏出一只鸟哨,走到城楼边,朝着对岸吹了几声。

韦一诺手抚刀柄,眼底潜藏着一丝杀意。

他迟早要将身边这些钉子拔去。

马车中,楼云春又听到几声鸟叫,随后仿佛听见了矢羽颤动的声响,他立即怒喝道:“趴下,有刺客!”

他话音刚落,一只褐色羽箭便钉在了车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