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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命?”突厥人皱眉,“我都自身难保,保你什么?”

赵秀掏出那枚玉虎递给突厥人,突厥人接过来看,除了值钱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这是颍王与郭元振联络的信物,也是我的催命符。”见突厥人不解的盯着自己,赵秀解释道:“我只要将这玉虎交给郭元振,便是我的死期。”

突厥人明白了,“你想要我替你送玉虎?”

“你是突厥人,郭元振不敢杀你。”

“到了他的地界,杀与不杀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郭元振被河西与安西二府封锁挟制,与京中断了联系,眼下正有求于你们突厥,怎敢下杀手?”

送信物,杀信使,颍王与郭元振谋的是大逆之事。大盛人虚伪好名声,什么事都要讲个名正言顺,杀信使便是为灭口。

“灭口这种事,可不分大盛人还是突厥人。”且他最后的行踪是在伏羌县,即便勃律部清查,也难料到他被劫到了北庭。

若郭元振下杀手,他便是死了,也没人能怀疑到郭元振身上。

他不能冒这个险。

“你不想送?”赵秀眯起眼。

“你不想死,我也不想死。”突厥人委婉拒绝,不想惹怒赵秀。

“说得不错。”赵秀忽然笑了,“要能活,谁想死?”

突厥人被他笑得发毛,“真想活,这信物不送便是。”

赵秀露出一丝无奈又愤恨的表情,“我倒想不送,可我有家人,有老师,总不能不管他们死活吧?”

随后反问突厥人道:“你有父母妻儿和族人么?若有一日,别人拿他们威胁你,让你去做你不想做的,甚至会丢掉性命的事,你难道不会去做?”

突厥人沉默无言。

见他被触动,赵秀又换副轻松神色,又对佛祖拜了拜,“也许是佛祖保佑,让我遇见了你,赐给我一线生机。”

随后他转向突厥人道:“你放心,咱们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生死同命,所以我不会让你死的。”

突厥人心正有所软化,却又听他得意说道:“况且你如今在我手上,我将你一起带到郭元振面前,你也不得不照我的意思办。”

突厥人只想跳起来给赵秀两巴掌,然后再给自己两巴掌,抽他自己方才竟对这死狗心软!

“我与你说这些,只是觉得事已至此,瞒着你也无用,不如与你说开了,咱们好一起谋划谋划,怎么才能在郭元振手底下保命。”赵秀一副无赖样,尤其欠打。

见突厥人眼睛都要瞪脱眶了,他又继续道:“况且只要咱们好好合作,说不定不仅能保下性命,还能将郭元振捏在你手中,让你那勃什么部立大功。”

“是勃律部!”突厥人冷哼,“说得容易,郭元振可不是傻子。”

“他自然不是傻子,不过我也不是蠢货。”

武将靠兵,文臣靠谋,他虽没当过几日的探花,却已见惯那些朝臣的手段,甚至是深切领教,若不从中学点什么,那他这罪便是白受了。

“就凭你?”突厥人翻了个白眼,“一个小小的信使,也想撼动一方将领?简直是蚂蚁爬树?”

“蚂蚁爬树?”赵秀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你是想说蚍蜉撼树吧?看来你这中原话还得多学学。”

见突厥人又要炸,他忙接回话头,“单凭我定然是不成的,这不还有你这个雄壮威猛的鹰师大将么?再说,你若怕郭元振对你下杀手,咱们就不去他地头便是,在两府边界交接不就行了?”

突厥人半晌才憋出一问:“哪个府?”

赵秀心头有底了,稳道:“安西都护府。”

突厥人没应承,可在赵秀这一番连摔带打、连哄带诱地揉搓下,这根扎手的麻绳已然软和服帖。

再搓两把应该就成器了。

外头风沙停了,梅二让随从们收拾行李,将堵在洞口的骆驼牵开,继续赶路。

突厥人被扶上骆驼,看着远方的沙丘,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出发!”赵秀领头,带着一群人出发。

没走多远,突厥人只觉得身子一矮,便往前栽去,他茫然低头,随即发出惊恐地叫喊。

“流沙!”赵秀等人回头,却见骆驼的腿已被流沙吞噬大半了。

再看其他好端端的人,他有些无语,这人是什么运气!

突厥人见骆驼越陷越深,忙对发愣的众人吼道:“傻站着干什么,救我啊!”

众人这才找木头、解绳子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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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过后,暑气暂解,满城清凉,不少人趁机出来闲逛透气。

胥姜让梁墨和茵茵守肆,只带了一名护卫,骑驴前往大理寺。她此刻心绪平静如水,昨日看到信时的惊愕、惶恐已烟消云散,只剩下一丝好奇。

行至大理寺门前,她将驴交给护卫,让他在外头等着,请守卫去通报后,自己只身进去见胥十二。

昨日来传话的巡卫出来领路,边走边同胥姜说明胥十二的情况。

“没什么大事,就是额头上肿了一个包,他撞得很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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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姜冷笑。

两人来到庑房,巡卫推门进去,喊了一声,“胥十二,你要见的人来了。”

胥姜听见里头慌乱的脚步声,眼神越发平静,神情也越发冷漠。当胥十二出现在她面前时,仅抬头看了她一眼,便不敢再直视她的目光。

“你、你来了?”

“我以为你闹出要死要活的动静,至少是理直气壮的。”讥讽两句后,胥姜从袖里掏出他写的那封信递给他,单刀直入地问道:“什么意思?”

胥十二接过信,看了眼一旁的巡卫,低声道:“此事我要单独和你谈。”

巡卫正要回避,胥姜却道:“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直说便是。”对这种人,不能掉以轻心。

巡卫往一旁挪了几步,说道:“我守在这儿,你们谈。”

胥姜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对胥十二说道:“说吧,不说我就走了。”

胥十二张了张嘴,一时却没找到话头。

“你信上说,知道我父母来历,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

“我是孤女,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你不是。”胥十二终于找回了舌头,“你有父母。”

胥姜沉默片刻,问道:“你如何得知?”

“我……”胥十二顿时打住,转道:“我就是知道,不过我不能白白告诉你。”

胥姜想转身就走,可却又怕再给大理寺添麻烦,便压着性子问道:“你有什么条件。”

“我要出去。”胥十二瞄了一眼胥姜的脸色,没看出火气,便继续道:“我想让你替我赎身,替我脱籍从良,再给我一笔钱,让我离开京城。”

“你哪儿来的脸?”胥姜听到他这么异想天开的话,竟不觉得生气,只觉得荒谬,“你凭什么觉得两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便能让我放下对我有养育之恩的师父的仇恨,替你赎身?”

“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身世,不想知道你的父母是谁?”

“不想知道,你若是以为捏着这事,便能与我谈条件,那便是打错了算盘。”

胥十二被堵得接不上话。

随后,胥姜又冷声警告道:“我劝你在这里安安分分地待满一年,然后该去哪儿就去哪儿,否则我便去府衙撤销赎档,将你重新投回去服刑。眼下周家已伏法,便是你再翻供,已无用处。”

胥十二颤声道:“你便真这么无情?”

胥姜讥讽的目光刺得他发痛,“你这种人也配谈无情有情?”

胥十二佝偻着背,伸不直背,抬不起头。

“别再找我。”胥姜说完后,转身便要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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