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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这女儿家结亲哪,不光得看男儿俊、男儿美,还得看其父母,审其家事。这楼家家风清正,父母又宽和,虽不算世家,却也是家底深厚。常言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财力还是该计较的,这样的人户,女儿入他家呀,吃穿用度都不用再愁。”

媒人见林夫子微微皱眉,又看了胥姜一眼,笑道:“婆子知道,胥娘子是个强干的。人又伶俐,听说还颇得陛下赏识,不仅将书肆开成了官刻坊,还因献书有功被陛下赐文房四宝。这么个当世仙葩,正该配这么个才貌双全的探花郎,您说是不是?”

来说亲,定是要将两方家底都打听清楚的,这一打听之下呀,媒人对胥姜此人倒是颇为敬佩。

独自一人来京,开书肆做买卖,这买卖虽不大,如今却在书行也算是有头脸的人物,还深受官家赏识,寻常女子哪能做到这地步?

不过想来,若非这么一个奇女子,又怎能引得那木头疙瘩动心呢?

说起来,这两人还真是天造地设,都被耽搁得老大不小的,当初与那楼公子相亲过的小姐们,这会儿孩子都两个半了。

胥姜被夸得怪不好意思,难怪都说‘东郎有才西女美,全凭媒婆一张嘴。’

林夫子却任凭媒人说得天花乱坠,依旧稳如泰山,等媒婆说得嘴都干了,茶也完了,他才对胥姜问道:“阿姜,你意下如何?”

胥姜听媒婆夸人,听得津津有味,忽然被这么一点,有些发愣。

曹大娘赶紧戳了戳,她这才回过神,想起自己的说辞来,便作乖巧状,“女儿全凭义父做主。”

哪曾想声音捏得太细,劈了嗓子,她顿时有些尴尬。

曹大娘与庒嫂等人都忍不住轻笑,汪掌柜捂着嘴直抖肩膀。

林夫子也不由得看了她一眼,然后清了清嗓,对媒人道:“这桩婚事,我们允了。”

“既定鸳盟,白首成约。”媒人一拍手,险些失态,忙忍着笑,对门外的喜娘、喜工喊道:“进礼!”

外头人听得这一声,纷纷闹道:“成了,成了。”

“大喜,大喜!”

“看来不久咱们就能讨胥掌柜的喜酒来喝了。”

喜娘和喜工们抬着礼进屋。

为首那喜娘,端着一个木匣上前,呈给媒人。

媒人起身接了,先打开给林夫子过目,待林夫子点头后,才呈给胥姜。

胥姜一瞧,是一只玉簪,雕的不是鸳鸯,也不是牡丹,而是一串柿子,且雕得巧妙,正好将那玉石的红俏色,雕成了圆润可爱的柿果。

很是灵动。

只是这形状看着怎么那么熟悉?

“胥娘子?”媒人见胥姜盯着信物发呆,心头忐忑,难道不满意?

胥姜回神,对媒人一笑,赶紧接过。

曹大娘咳嗽了一声,庄嫂便捧上一个匣子来交给胥姜,胥姜接过后,又将匣子交给了媒人。

媒人打开匣子一瞧,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这胥娘子,有些意思。

媒人照样将匣子给林夫子过眼,林夫子看后,被气儿呛了一口,随后投胥姜以复杂眼神,然后点了点头。

信物这便交换好了。

媒人欢快地将东西收好,又让其余喜工将嘎嘎乱叫的大雁、三牲、鱼、海味等红礼抬进屋。

曹大娘连忙招呼喜娘喜工们抬进后院,然后每人给了一封点心、糖果。

喜娘、喜工们连连道喜、道谢,说了满院的吉祥话。

曹大娘随后又捧了一个系红绳的大礼盒,里头装的是些茶叶、点心等较为贵重的礼物,让胥姜亲自交给媒人以作谢礼。

媒人客套了两句,高高兴兴的收了。然后对林夫子和胥姜告辞,欲回楼家复信,并约好明日此时再来。

“欢庆此日成佳偶,且喜今朝结良缘,婆子我今日又成一桩好事,大喜,大喜啊!”媒人带着信物,抱着礼盒,满面春风地领着喜娘、喜工们走了。

围观的街坊邻居们纷纷进门道喜,汪掌柜、梁墨、曹大娘、庄嫂几人便将早前备好的水果、点心分给众人,肆里顿时好不热闹。

林夫子想着胥姜给的那信物,本想提点她两句,见这喜乐的场面,又作罢了。

情之所至,随其所以,只要这对小儿女高兴便好。

待街坊邻居们都散去,林夫子歇了两盏茶,检查了胥姜准备的采择回礼,好在再没什么意料之外的东西。

他欲言又止地看了胥姜半晌,最后还是没说出口,长叹一声后,回书塾去了。

胥姜摸不着头脑,“夫子这是怎么了?”随后又对曹大娘问,“我今日有哪里做得不妥么?”

曹大娘想了想,“有,太外显了,等明日那媒人正式登门纳采择之礼时,咱们得矜持些。”

“哦——”矜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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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媒人带着信物回楼宅复信儿,还未到门口,便见那楼家公子领着个小厮候在门前。

哟,这时知道着急了?早些年正青春之时做什么去了?人家孩儿都落地了,这会子知道要找娘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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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在楼宅门口,媒人见礼后,对楼云春贺喜道:“恭喜小楼大人,这喜事成了。”

楼云春当然知道会成,只是却管不住自己的脚,也管不住自己的眼睛,老是朝那门口跑,街头望。

“有劳您了。”

“嗨呀,小楼大人客气,有道是天上有月老,地上有媒人,婆子我就爱成这双双对对的喜事。”

两人一同前往前厅,拜见楼敬和楼夫人。

还未走到厅房,媒人便扯开嗓子,笑着报喜道:“成了,成了,恭喜楼大人,贺喜楼夫人,贵宅就要办大喜事儿喽。”

楼敬在厅内老神在在地品茶,楼夫人绞着手帕在屋里踱步,柳眉劝不住,便陪着她走。

楼敬看得眼晕,又怕她累着,正想唤她过去坐,便听得门外传来媒人的道喜声。

楼敬说道:“我说什么来着,板上钉钉的事,这人还能跑?”

楼夫人面露喜色,微笑道:“这下可就彻底安心了。”

这娘儿俩就是一个性子,楼敬叹气。

媒人进门,一路道喜,楼敬连忙请人坐下,然后让丫鬟奉茶。

媒人拿功臣做派,等喝了半盏茶,才将提亲过程稍描锦花,一一道来,将自己如何‘说服’林司业和胥娘子,费了几多口舌,说得比那科场士子策论精彩。

楼云春专捡喜欢的听,得知胥姜欢喜,他也欢喜。

等媒人说得口干舌燥,她才将信物呈给楼敬,楼敬一看,一口茶差点喷出来,随后一边擦嘴一边乐。

楼夫人接过来看,微微一愣,随后也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媒人叹道:“这胥娘子呀,果真与众不同,却是很招人喜欢,难怪小楼大人这般钟情。”哪个男子能经得住这般迷哄?

信物终于转到楼云春手里,他着眼一瞧,先是怔愣,随后从脖颈涨起红潮,很快便将耳脸都吞没了。

胥姜送的是一套宝石镶嵌的蹀躞,十分精美,难得一见。

这蹀躞为腰配,若两人定情赠送此物,有将郎君拴住之意。

拴住一身,亦是拴住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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