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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门外,楼云春的同僚、同窗们互相看了眼,齐齐喊道:“新郎官,不想看一看你家新娘子长什么模样么?”

屋内众人也纷纷附和,吵着要看新娘子。

这是闹洞房的最后一环,看新妇。

可新妇不得轻易放下扇子,让新郎和众人看了去,得新郎作‘却扇诗’后,才能露脸。

胥姜不是闺中女子,觉得图个热闹喜庆,看看也不打紧,便等着楼云春作‘却扇诗’,可左等右等,楼云春却始终没动静。

众人也等得着急了,同僚打趣道:“小楼大人可是探花及第,不会作不来这却扇诗吧?”

楼云春盯着胥姜手中喜扇看了片刻,说道:“不是不会作,而是只想作给一人听。”

在场同窗同僚们听得一愣,随后纷纷打起哆嗦,直拿手搓胳膊。

娘哎,这还是那根榆木吗?这是花椒树成精了吧,麻得人起鸡皮疙瘩。

“哦~只作给一人听,瞅瞅这话,多动听。”屋内女眷们皆欢笑不已,不住地拍手叫好,好些还忍不住红了脸。

胥姜臊得忍不住踢了楼云春一脚。

这扇子是不敢放了,没脸。

众同僚也不勉强,便朝楼云春招手道:“既然不看新妇,新郎官还坐着干什么?还不快出来,请咱们去喝杯喜酒?”

“对,上桌就得罚三杯,这给咱们肉麻得,哪儿是闹洞房啊,这是洞房闹咱们。”

闻言,众人哄笑开来,大喜日子,没人怕他。

媒人也笑道:“我也算是做这喜事的老人了,就没一个新郎这么体贴嘴甜的。”随后又对门外的诸位男宾道:“这京城男儿啊,都该好好学着,才能找到媳妇儿。”

这位是全然忘了,她以往为这楼公子操过多少心了。

楼云春凑到胥姜耳边,低声对她道:“我可能会晚些回来,一会儿让茵茵给你送吃的,你别饿着。”

“恩。”胥姜心头一暖,“你也别喝多了。”

“我有分寸。”楼云春依依不舍地看了她一眼,“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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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才慢吞吞起身朝外头走去。

胥姜微微叹气,她对楼云春所说的‘有分寸’半个字都不信。

巫栀听她叹气,脑子往正常人的反方向转了转,随后往自己药庐去了。

为让她能清清静静地制药、看病,又为这一对新婚燕尔不碍着人眼,楼敬另外替她改建了一座药庐,就在他和夫人院子的另外一边。

新郎一走,来闹洞房的人便都跟去了前院吃席,丫头小厮们也被柳眉遣开,只留下了两个醒了事的和茵茵这个呆鸭伺候。

媒人也朝胥姜说了一歇吉祥话,被一群婆子拥着,往外头喝谢媒酒去了。

出门时脚都快飘起来了,那叫一个得意和高兴。

待人散尽,胥姜耳根子才终于清净下来。

“少夫人。”

柳眉一声唤,惊得胥姜扇子差点掉了,她索性撤下扇子,揉着酸疼的手腕对柳眉道:“眼下又没别人,眉姐私下还是叫我阿姜好了,咱们都自在。”

柳眉往外头瞧了瞧,笑道:“好,阿姜。”

茵茵端来茶和点心,对胥姜说道:“姐姐渴不渴?饿不饿?要不吃点东西吧。”

胥姜喜道:“乖茵茵,怎么这么贴心,我正好饿了。”

茵茵道:“都是少爷准备的,他怕你饿着。”

柳眉搬来一张小几放在床上,将茶水、点心都一一摆上。

有芡实红枣糕,红果山药糕,杏酪酥,还有胥姜爱喝的夔州香雨。

胥姜先喝了半盏茶,又塞了两块糕点给茵茵,然后对柳眉问道:“眉姐吃吗?”

柳眉想了想,点头。

她本不饿,可却想陪着胥姜吃点,以免她不自在。

胥姜干脆让两人搬来凳子,坐在床前一起吃。

茵茵一边吃,眼睛一边在胥姜脸上打转,“姐姐今儿真好看,难怪都说新娘子是天底下最美的人,原来是真的。”

胥姜拧了拧她的脸,“就数你嘴甜。”心头却别提多高兴了。

三人一边说着今日的趣事,一边饮茶吃点心。

胥姜在得知楼云春吉时还没到,就带着接亲队伍跑了,笑来差点让糕点给噎着。

“伯父……”

“恩?”柳眉挑眉看她。

她不好意思地改口道:“父、父亲没生气?”

柳眉笑道:“还没聆训就跑了,怎会不气,不过再气也无法,难不成还将他给抓回来打一顿不成?”

这接亲队一旦动身,不接到新娘子,可是不能回头的。

“好在是顺顺当当地将你给接回来了。”柳眉低声道:“老爷明面上不表,可私下跟夫人说,就怕林大人恼火为难公子呢。”

胥姜想了想,说道:“夫子并未为难,很是慈爱和气。”

“想来也是。”是她家老爷被挤兑过几次,怕了这林夫子,有些杯弓蛇影了。

两人说着,却听茵茵渐渐没了动静,垂目一看,小丫头竟靠着喜床的柱子,捏着糕点睡着了。

胥姜拿掉她的糕点,又替她擦了擦嘴,问道:“怎困成这样?”

“昨夜熬了一宿没睡,可不困嘛。”柳眉捏了捏茵茵的脸,放低声音,“自打从书肆回来,念你不知念了多少回,念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想着今日要亲迎,便跟个小管家婆似的,这儿问问,那儿瞧瞧,直转到天亮。她不睡就罢了,造得大伙儿都没睡好,很是磨人。”

都是为了她。

胥姜摸了摸茵茵的脸,对柳眉道:“眉姐,你扶她回房睡去吧。”想了想又道:“你歇会儿也过去陪伯……母亲吧,今日这么多人,她离了你想必也不便利。”

柳眉点头,过会儿少爷要来,茵茵这憨丫头糊里糊涂地瞧不出眼色,还不如回去睡觉。

且她也确实挂着夫人,夫人身子才好些,得盯着吃食、酒水,今日老爷多半也是顾及不了的,留人独自在前院,她不放心。

“外头有丫头婆子守着,缺什么、要什么只管吩咐就是,或者让丫鬟来找我。”

“恩,知道的,我也不是头天在家里,这些都清楚。”

正因如此,柳眉才放心。她收拾了残局,随后扶着迷迷糊糊的茵茵,回房睡去了。

茵茵费劲地睁开眼,“胥姐姐?”

胥姜朝她挥手,“乖,困了就回去睡吧,明早再过来。”

茵茵点头,然后赖在柳眉身上,又闭上了眼睛。

两人走后,屋里就只剩下胥姜一人。

她松了口气,随后起身下床走了几圈,活动活动。

胥姜打量着这屋子,已然同她住的时候大不相同。

她住时楼夫人将屋子布置得淡雅清爽,而如今却添置了许多家什,还多了好些楼云春的东西,将屋子填得满满当当。

她走到衣架前,盯着两套崭新的单衣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扇着脸走了。

脑子里却情不自禁的冒出些遐思,又忆起溪芷和秦氏偷偷叮嘱她的男女之事。其实她也并非不懂,毕竟在大蓉城时,还帮书局出过一些精美的春册。

不过真临到眼前,她却难免胆怯。

胥姜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起楼云春的脸,想着他今日穿喜服那玉树临风的模样,再与那春册一勾连……脸上简直能滚熟鸡蛋了。

她简直见那喜床不得!

胥姜在屋里直打转,好半天才将热气消下去。忽地,一人推门而入,将做贼心虚的她吓了一跳。

“哎哟,我的天老爷!”

巫栀也被她惊着了,“怎么了这是?”

胥姜一看原来是她,不由得松了口气,又隐隐有些失望。

“你方才去哪儿了?”

“去给你拿东西。”巫栀将两个药瓶拿给她,“给。”

胥姜接过后,不解道:“这是什么?”

“解酒的。”

“那为什么有两瓶?”瞧着还不大一样。

巫栀扫了眼其中一只药瓶,再对上胥姜懵懂的双眼,含糊道:“这是那……”

胥姜没听清,“什么?”

巫栀毛躁道:“都是解酒的,一次一种吃一颗,药效好,解酒快。”

“哦……”胥姜想着楼云春今多半要醉,便将药留下了。

巫栀看了她一眼,抓了抓脑袋:“我去吃席了,去晚了菜就凉了。”

“去吧。”胥姜上前握住她的手,“今日辛苦你了。”

“还好。”巫栀也拍了拍她的手,“你比较辛苦。”

两人相互谦让了一会儿,也不知是谁先破功笑了,随即搂着笑成了一团。

最后巫栀实在是顶不住饿,便溜去吃席了,临走前留下一句祝福,“虽我不信天长地久,可我信你和楼云春,祝你们白头偕老……鱼水和乐。”

“谢谢。”胥姜朝她挥手,“快去吧,不然席该散了。”

等巫栀走后,她念着那两句祝福拍了拍脸,“白头偕老,鱼水和乐,这都说的什么呀,怪不正经。”

巫栀一边朝园子里走,一边思量,这东西该没送错吧?

最后想了想二人急切的模样,重重点头,没送错!

若是这新郎被灌多了酒身子发虚,新娘岂不是要独守空房?

往坏了想,往后若是有了疙瘩,那才是难解,如此甚好,甚好,说不得往后二人还得感激她呢。

这么一理,巫栀心头顿时敞亮了,直朝那好酒好宴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