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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再指天起誓,要在今天,为阵亡在宛城的将士,为爱将章牛,为自己的儿子梁规报仇。本来,在立誓之前,梁祯想先一步征求随军而来的黑齿影寒的主意的。但怎奈,后者的情绪,从那天起,就没再稳定过。梁祯问了黑齿影寒三次,得到的答复,都是一个字:好。

攻城,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当该城的守军,自知即便投降,也极有可能难免一死之后,那个抵抗的烈度,更非一般的军队所能承受的。而且,攻城的时间越长,对攻城方而言,难度就越大。因为,攻城方的士气,远比守城方更容易因为战斗失利而崩塌。

宛城跟其他地处要地的城池一样,有着属于自己的,坚固的防御体系。这一体系,不仅包括高耸的城墙,深约丈余的护城河,更包括城外的一系列,大大小小的据点。而出乎常人所料的是,这城外的据点,才是攻城战中,双方反复争夺的地方。因为,这些位于城外的据点,所保持的,正是城池的生存空间。

若是生存空间丢失殆尽,即敌军已经从四面八方汇聚到城墙之下,那再坚固的城池,陷落也只是时间问题。而最明显的例子,便是邺城。

为了减少攻城时,兵士们的伤亡,梁祯决定先在沙盘上推演一遍,以寻找最优的攻城方略。不过,这次推演,他只叫了一个人,那就是黑齿影寒。因为,梁祯的目的,不仅仅是寻找最优的方案,更是想借此机会,摸清盈儿内心的想法。

黑齿影寒甚至懒得站起来,而是搬了个蒲团,坐在沙盘一侧,如此一来,她甚至不能看见沙盘上的物什,更别说,进行推演了。

“你是累了吗?”梁祯见她无心于此,便也找了个蒲团放在黑齿影寒身边。反正,这里也没有人可以打扰他俩。

“若想商定攻城之事,你可以叫徐晃,可以找郭淮,也可以叫王忠。”黑齿影寒终于多说了几个字。

梁祯一听便知,她在说气话。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是否应该生气。因为盈儿生气的根源,就是嫌弃他给董白的东西太多,给自己的东西太少。可在梁祯看来,他给盈儿的东西,也并不算少了。相反,早已远远超过了他给董白的。当然,若是以当年他在辽水边上的承诺为标准,那梁祯也确实一直没有实现过他的诺言。

毕竟,他在南归的第三年,就跟韩霜灵“闪婚”了。速度之快,甚至连适应的时间都没有给黑齿影寒预留。

“恨一个人久了,会是什么样子?”梁祯问道。他知道,有的话,现在是时候说明白了。

“我不知道。”

盈儿的抗拒,令梁祯很是心烦,因为他也有恨的人,这个人就是日夜都想手刃的张绣。而如果盈儿对自己也有恨的话,那她,会不会也在某一天,给自己一刀呢?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恨我的?”梁祯一层又一层地撕碎了表面的温情,直至,两人都能直视,那被精致包装后的恨。

只不过,这恨跟恨之间,也是有着很大的不同的。就比如,梁祯对张绣的恨,是杀子之恨。而梁祯跟黑齿影寒之间的恨,大概率,是由爱而生的。因为,为了梁祯的事业,盈儿舍去的,不仅仅只有倾国的容颜,更有对女孩而言,最宝贵的青春芳华。

“你对霜灵姐姐好,我认。你对董白好,我认。你对荀南君好,我也认。”黑齿影寒终于开始吐露心声,但她的眼神,却随之,越来越阴郁,压抑,“不止一次,不止一人提醒过你,规儿不能死。但你呢?”

常言道,爱之深则恨之切。或许,正因为曾经爱过,所以,内心才会如此地恨铁不成钢吧?

梁祯想起了历史上的曹操,以及他的丁夫人。因为丁夫人,也是在曹操于宛城战败,赔上长子曹昂之后,就愤然离曹操而去的。但曹操可以潇洒地转身而去,从此于人前放下与丁夫人之间的恩怨瓜葛,他梁祯可以吗?

当然不行。因为黑齿影寒的身份,从来就不是他的正室。而是宗亲大将,夸张点说一句,梁祯军营中大纛上的那个“梁”字,不知从多少年前开始,就不仅仅是代表他一个人的了。而是由两个人共同组成的——一个是他梁祯,另一个是他的“胞弟”梁霜。

正因为盈儿的势力是由她一点点聚拢起来的,因此若是梁祯舍了她,后果,便与举刀自戕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