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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知道,如果自己敢反驳,玛丽一定会唠叨得更厉害,所以他什么也没说,拿着盘子,逃回了书房。

隔着窗户,菲勒蒙看到报童还站在那里,他打开窗户,把盘子递了出去。

“吃点东西吧。”

菲勒蒙本以为他会说声谢谢,但报童却什么也没说,接过盘子,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他那双脏兮兮的小手,努力地把面包往嘴里塞,那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非但不可怕,反而让人心酸。

“咳咳……”

不出所料,他被又干又硬的面包噎住了,他剧烈地咳嗽着,不小心把一大块面包掉在了地上。

“别……”看到报童的目光落在了地上的面包屑上,菲勒蒙连忙阻止道,“别捡地上的东西吃,脏!更何况,那是你嘴里掉下去的!”

“可是,我是个乞丐啊。”报童抬起头,一脸无辜地说道。

菲勒蒙顿时语塞,他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当。

“你想成为绅士吗?”他问道。

报童眼中闪过一丝渴望,点了点头。

“那就听我的。”

报童虽然还有些舍不得地上的面包屑,但他还是忍住了,继续吃着盘子里的面包。菲勒蒙心想,这孩子到底饿到了什么程度,才能吃得下这种难以下咽的食物?

“啪嗒。”

有什么东西从报童的嘴里掉了出来,但那并不是面包屑。菲勒蒙定睛一看,顿时愣住了。

“那是……你的牙齿?”

“啊,是的,我的牙齿掉了。”报童摸了摸自己的嘴巴,毫不在意地说道。

菲勒蒙这才意识到,他还是个孩子,一个还没换完牙的孩子。而他关心的,不是自己掉了牙齿,而是一块面包,这让他更加心酸。

报童吃完面包,吮吸着手指,似乎要把手指上的面包屑都舔干净。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头,对菲勒蒙说道:“谢谢您,先生。”

菲勒蒙点了点头,问道:“要报纸吗?”

“我要一份《伦敦新闻画报》。”

报童从身后的布袋里翻出一份报纸,递给了菲勒蒙。菲勒蒙给了他一枚硬币,他不知道报童能从中得到多少,但他相信,这个机灵的小家伙,一定有办法养活自己。

菲勒蒙接过报纸,浏览着上面的标题:

“‘SMR威尔士号’事件持续发酵,高速铁路时代即将到来?”

“‘阿蒙森就是个瑞典蠢货’,斯科特打破沉默!”

这些标题都很有吸引力,但真正引起菲勒蒙注意的,是一行不起眼的文字。

那行文字是如此的怪异,以至于菲勒蒙怀疑,是不是哪个落魄诗人转行做了记者,把自己最后的艺术灵感,都倾注在了这一行字上。

那行字是这样的:

“偷孩子的人出现了。”

……

一个星期过去了。

菲勒蒙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虽然在过去的一年里,他经历了许多惊心动魄的事件,但总的来说,他的生活还算平静。

翻译工作结束后,他终于有时间处理那些被搁置的论文了。虽然他无法取代卡拉斯教授,但大学的工作还算顺利。

唯一让他感到遗憾的是,他始终没有找到弗兰肯斯坦博士。

虽然弗兰肯斯坦博士的长相很有辨识度,但在人海茫茫的伦敦,想要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菲勒蒙并不是什么侦探,他几乎已经放弃了寻找弗兰肯斯坦博士的希望。

唯一改变的,是他的日常习惯。

“您最近都不看报纸了?”玛丽问道。

菲勒蒙望着窗外,街上行人匆匆,却没有一个是冲他来的。

“那个报童……再也没有出现过……”他低声说道。

“您是说,那个给您送报纸的孩子?那真是太好了,您终于可以学会用正常的价格买报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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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次都给我送报纸,我多给他点钱怎么了?”

“如果您没有每次都付双倍的价钱,我也不会这么说。”玛丽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的谎言。

她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该不会是被‘偷孩子的人’抓走吧?”

菲勒蒙忍不住笑了,玛丽的想象力真是丰富。

“是啊,报纸上是这么说的。”

他当然知道,因为那份报纸就是他给玛丽的。

“偷孩子的人”的报道,被玛丽郑重地收藏在了她的剪贴簿里。菲勒蒙很不喜欢她收集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他没有立场阻止她,只能乖乖地把报纸奉上。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菲勒蒙抱怨道。

“‘偷孩子的人’?确实不太好听,为什么不用‘绑架’呢?”

“还不是因为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他们只在乎面子,却看不到事情的本质。他们说什么要维护英语的纯洁性,抵制美式英语,结果就是,那些愚蠢的记者,只能用这种愚蠢的词语来写文章。明明有更好的表达方式,他们却视而不见。”菲勒蒙不屑地说道。

他知道,那些人之所以用“偷”这个词,是因为他们根本不把孩子当人看。

两人沉默了片刻,玛丽似乎也感受到了菲勒蒙的低落情绪,识趣地闭上了嘴巴。毕竟,她也是这个时代的人,而且还是社会底层的人,她早已习惯了孩子被轻视、被物化的现象。

菲勒蒙望着窗外,突然问道:“会不会是你吓到他了?”

玛丽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你知道,你长得有点吓人,他可能是被你的样子吓到了,所以不敢再来送报纸了。”

“您是说,我长得像怪物?”玛丽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好吧,我以后会注意的。”

玛丽最近越来越喜欢用自己的身份来压迫他了,这也是菲勒蒙急于找到弗兰肯斯坦博士的原因之一。

他担心自己再说下去,玛丽又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于是连忙起身说道:“我出去一趟,天黑之前回来。”

“您要去哪里?”

“我去打听一些事情。”

玛丽帮他穿上外套,一直把他送到门口。

“小心点。”她说道。

菲勒蒙不知道她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但这句叮嘱,对他来说却格外应景。因为他此行的目的地,正是伦敦最混乱、最危险的地方——伦敦东区。

那里是伦敦的边缘地带,是所有垃圾的最终归宿,也是法律的盲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