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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木这时才回来,他比别人总是慢半拍,手不空过,不是烂菜,就是碎草,有用无用弄一堆回来,害得林兰香清拣之后,大部分用布兜弄着扔汪边,还得等李建木不在家,在家又吵,绳头布头烂钉破木,他喜欢去拣漏,但拣回来很大一部分没有用,比娘们还娘们,他乐此不疲,李建玉冷冷发笑,累个半死,拣回来一堆无人要的东西,还得麻烦林兰香做贼一样处理,这个废物不是一般地废,废到骨头里,一娘生九子,个个不相同,能耐呀!人才呀,绝对的人才!李建木就象一只不知疲倦的老牛,是思绪出了故障。笑声在心中咆哮,像冬季里,最凛冽的风。

林兰香也不恼,得功就去整理,二哥就是一老小孩,她怎么爱得了你?但林兰香表现出足够的耐力,听到响声,林兰香回一下头,又一大粪箕的东西,往地上一放,肩臂被粪箕勒出一道道弯曲的印迹,红红绿绿的布条披挂着,“把手和脸找水洗一下!”我母亲吩咐道。

“洗啥子狗日东西,一天摸这摸那的,有啥好洗的?”我父亲虽气得嘟囔,但还是洗了,只不过有些奇葩,他不知找盆,舀水洗,而是为了省事,顺手牵羊在猪圈顶上一只破盆里洗的,破盆栽在猪圈顶上,有些日子了,里面坑洼的地方,什么时候下的雨水,馊臭程度不说,那些豁豁牙牙的边沿,长满了青苔,他要是不动,没人注意那个地方,大约馊臭程度有些深,李建木一边往脸上扑水,一边作痛苦状,“哟,我的个乖乖!”他没有下言,谁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林兰香蹙着眉,想笑笑不出来,泥汁液在他乌黑手臂上挂着,这家伙蓬头垢面,只一会儿功夫,锅里的水就哧啦哧啦响。

堂屋柳氏就蹑手蹑脚走到李建玉身后,附在耳朵上,一只眼栽在东屋,讲了几句,两口子就哈哈笑出声来,这对聪明人,为自己的小伎俩而开怀大笑。

我的祖父李精妙拿着铁铣走进来,那嘎嘎笑的响声,就戛然而止。

“他老爹,你进来吃饭!”林氏正在下稀饭。

“不啦!堂屋有饭!”他瞅瞅李建木两口子,再瞅瞅李建玉两口子,就进了堂屋。

“大,你要愚公移山呀,你想凭一己之力,拔出一面宅子?你以为你是秦始皇嘞,可以赶山填海!”李建玉抖抖手中报纸,一脸嘲讽。

“不行吗?”李精妙眼里不揉沙子,看得真真的,李建玉这两口子婰着脸,一准没好事,小人得志的样子。

“行是行,我是怕你累着!”

“狗咬吕洞宾!”柳氏撇一下嘴。

“谁是狗?哪个是吕洞宾?你觉得象吗?小人得志!看看你们的嘴脸!”

“嘿!嘿嘿!咋还……”柳氏被喷得哑口无言。

苗启才挥一下手,“为了更好地做好三夏大忙工作,经大队批准,接合上级指示精神,从今天起,田家兴田大会就算进驻咱渠西生产队了,今天风调雨顺,麦子长势喜人,要做到:颗粒归仓,粮草不落,下面欢迎田大会给我们讲几句!”掌声稀落,如同风梢上之雨,雨点大,可只有那几点。

“各位社员以及生产队各位干部,我田家兴初来乍到,也不了解你们生产队情况,就被大队赶鸭子上架,不管怎么说:过去三年,教训深刻,民以食为天,所以今年最起码不会饿着,我们生产队有多少亩麦田,苗队长一清二楚,反正就这点儿事,大家干……”

“田大会,你这股子风刮得怪,算是来势凶猛,你刚才说‘最起码’,要是‘醉骑驴’会怎样?”王格扬没有当上贫协主任,且与姚翠萍掰扯开来,还没修复,这半路又杀出个田家兴,如临大敌,他的世界四下漏风。

“王格扬,你我日孽净捣蛋!”苗启才一脸严肃。

“哈哈哈……”众人笑喷了。

“怎地?社员会我不是社员,怎不让人说话了?”王格扬抖开旁边拉他坐下人的手,站起来,“我还告诉你:田家兴,你哪来哪去?你算哪根葱?你不就仗着钱震祖是你姐夫吗?记工员官小,又提个大队会计,凭啥?狗鸡巴大点儿地方,凭啥要仨会计?要说会计,金算盘算一个,我服!人家那帐算得稀哩哗啦,李金亮是主任兼任的,也还凑合,你算是干啥的?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拿本作势,到我们生产队蹲点儿来了,你蹲得住吗?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别拿着鸡毛当令箭,你不就为了一个人来的吗?她在那儿,你拿走!”王格扬把话说得如此露骨,并且剑指姚翠萍。

“王格扬,你个愣头青,会你能开就开,不能开给我滚!”苗启才拍了桌子。

“恐怕你还没这个权力!”

姚翠萍蹲不住,站起来就要走,被她本家大嫂拦住,并按坐在板凳上,豁地站起来,“王格扬,你要干什么?你个炮铳的,你个没出息填枪眼的,你对大队不满,你可以上公社上找嘛,没那尿本事,就给我窝尾巴蹲,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有能你就把她娶回家,没能就闭上你的臭嘴,一个老光棍,想当搅屎棍,你还不配!别人都日新月异,你把日月过那么烂,还指望娶媳妇,门都没有,你撒泡尿照照,你还有个人样吗?跟鬼似的,吃不葡萄,嫌葡萄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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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行啦!”姚翠萍实在难堪,去抓那女人的手。

“怕他个虬,就一软皮鸡蛋,就你好欺负,换我试试!”

“各位,各位!咱题外话不说了,都坐下,脸红脖子粗,意气用事作甚?麦收不好,大家受穷,刚才王格扬说得也对,我的确不算什么,但这是大队交给我的任务,收了麦子,大家都有一口新粮,就踏实了,这不都是让粮食给闹的嘛,格扬同志,也请坐下!”

“田大会,是这个!”苗启才竖起大拇指,转几下。

“拍马屁,别拍马腿上,小心踹你一蹄子,一蹬可就一个壳塱(坑洞)!”

有人拽着王格扬,他一甩袖子,劈开前襟,露出雪白肚子,一道黑黑的毛垅,从胸通到裤裆里,其强悍让许多人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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