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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的时候,苟巡检来到红沙村,符山岭的女儿拍依正在家中洗衣,不及回避,让苟崇善看见,当下便起了歹意。拍依年方十六,貌美如花,正是青春靓丽的年纪,符山岭对女儿宠爱有加,一直舍不得嫁出去。黎人同族不通婚,周雄手上的几个青年,符山岭都没看上,便想着过两年再说。结果祸从天降,碰上苟崇善这个瘟神,二话不说,将拍依强行带走,直到半年后才派人送回来。人倒是完好无损,听拍依讲,也没受什么苛待,只是贞操不再,想要找一处好人家,已然不能。

昨日再见到苟崇善,符山岭心中恼火,要不是人家权势熏天,自己身系全族生计,恨不得当下便手刃苟崇善,此时说起来,自然没一句好话,如果华兴人能为民除害,他肯定第一个拍手称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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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苟崇善显然是个惯犯,如此欺男霸女的行为立即引起在场华兴人的义愤,梁继盛皱起眉头,想着是不是先将苟崇善控制起来。会议室门开着,刘建国招手让张军进来,却被孟庆祥拦住,张军半只脚迈进会议室,看着里边,见孟庆祥给他使眼色,才又退出去。

梁继盛看向孟庆祥,孟庆祥则望着周雄,示意他也说说。

周雄欠了欠身子,粗糙的大手在符山岭肩头拍打两下,示意他不必太激动,略加思索,说出自己的判断。

在周雄眼里,苟崇善是个复杂的人。作为附近区域负责治安的最高长官,苟崇善属于那种官小权大的基层豪强,尤其是在这种边疆地带,黎汉混居,民情复杂,打架械斗日日发生,需要协调、弹压的事情层出不穷,没有点真本事的人,根本干不下去,而苟崇善恰恰属于那种有本事的。

据周雄所言,在内陆地区,征粮收税,摊派徭役,有里长、吏员出面,甚至派些下属代劳,都没有问题,巡检司只是个维持秩序的存在。但在崖州却大不相同,先不说汉族乡村,光是黎人,就能让各级官吏头疼不已,州城附近还好相与些,像榆林、藤桥,甚至大山深处的保亭等黎族聚居区,如果没有武力加持,连人家村寨的门都摸不着。

苟崇善的本事就体现在这里,你说他厉害吧,抓人打人的事情肯定没少干,可要说更恶劣的事迹,除了好色,其它还真没听说过。征收钱粮,只要有他在,都能顺利办成,反正是没人敢捋他的虎须。以周雄的观察来看,相比部分黎人对他恨之入骨,州城的那些胥吏对他也是多有不满。自从苟巡检上任之后,原本横行乡里的各色人等渐渐消失不见,要说坏人,苟巡检显得格外突出,但好像自他而下,再没有其它鱼肉乡里的角色。

这个现象也曾经让周雄分外困惑,直到拍依的事情发生,他才对这个苟崇善略有了解。在仇恨黎人这一点上,周边村民都有共识,这位巡检大人对黎人没有好脸色,打骂之事也经常发生,但也仅限于此,睡几个女人,也属常规操作,在周雄看来,苟崇善的好色行径并非蓄意而为,只是单纯发泄恨意而已。具体到拍依事件,说句不中听的话,可能也是符家倒霉,正好赶上了。

见周雄说着风凉话,符山岭就要发作,被周雄按住。众人看在眼里,显然这个符山岭对周雄颇为尊重,心中对周雄更加重视起来。

安抚好符山岭,周雄说出心中答案,其一,拍依虽然让苟崇善欺负了,但毕竟被完成无缺地送了回来,放在以往恶吏手上,拍依的结局会惨得多,卖入青楼,或为奴为婢,均是常态。其二,从去年开始,红沙村再未见过官府人影,实际上,去年的钱粮可能就算免征了。其三,周雄外出时,从其它村民口中也能听到不少苟巡检的事迹,说他不是个东西的人很多,说他是个狠人的人更多,但也是奇怪,每每苟巡检驾临,村里总是好酒好肉的接待,苟巡检飞扬跋扈的十分敞亮,大家似乎也格外适应。其四,综合各种因素,尤其是从那些里长、土舍口中放出的话来看,这些年通远巡检司下辖的各处村寨,负担下降的幅度很大,大家的日子能过的下去,长官有些恶习,也就能忍的下来。

在周雄看来,苟崇善恨黎人,玩弄黎族女人,乃是私欲,恶习,或者另有情由。但在公事上,确是一把好手。对于升斗小民来说,伺候一个恶霸,比伺候一群恶鬼,还是要好上不少的,况且这个恶霸还能给自己带来实实在在的利益。至于符山岭的情绪,周雄认为也在理,但也只能说是倒霉,毕竟红沙村是小村,苟巡检就来过那么一次,然后作了回恶,让拍依给赶上了,该怎么说呢?作为着名恶霸,一方长官,人家不仅贴心地将人送了回来,还暗地里给了补偿,虽然难以理解,但仔细想想,又十分搞笑,着实让人恨不起来。

对于周雄的言论,众人一阵沉默,刘建国没来由地嘟囔了一句,“这里还是古代”,其中意味,让从现代社会而来的众人心中多有酸涩,对苟崇善的评价变得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