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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此人是蛮横的刻薄相,却没想到竟然是个皮相骨相皆美的美人。

岑睦多看了阿薇好几眼,才在其他人的催促中回过神来,忙道:“失礼了。”

阿薇浅浅笑了笑。

岑睦取了一块状元糕,细细品尝后,夸赞道:“细腻柔软,又不粘牙,甜而不腻,广客来的手艺当真出众。”

人群里,有人嘀咕了声:“当真这么好吃?别不是岑郎君看姑娘家看丢了魂,舌头都歪了吧?”

岑睦脸上一红:“兄台这话太不端正!”

与岑睦一道来的一公子忙帮腔:“兄台有所不知,年节里,长公主与驸马都来过广客来。”

“就算是给圣上、皇后做菜,也就是一酒肆、一厨子。”

岑睦重重咳嗽了两声,稿子在腹中,正要长篇大论驳斥一番,却听了声极其嘲讽的笑声。

他被打断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了那发笑的人。

正是阿薇。

嘴角还噙着冷笑,明媚的五官吸人目光,阿薇一字一句道:“有人做锦绣文章,立庙堂之上,胸怀天下,为民谋利。

有人做酸腐诗词,嫌玉兰小家,鄙芍药艳丽,这也不行那也不是,最后三碗黄汤下肚不知今夕何夕。

偏偏就是这后一种人最计较吃食。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话音一落,满堂寂静。

无论是知她身份的,亦或是不知道的,都没有想到,这般年轻且姿容出色的姑娘家,骂起人来这么厉害。

哪里是不留情面?分明是直直戳人脊梁骨。

待最初的震惊过后,有人脸臊,有人忍笑,还有人不惧得罪旁人,笑得前俯后仰、连连鼓掌,还得给她赞个“好!”

另有人不晓得是真不懂,还是故意添油加醋,问了句:“他骂什么娘了?”

“骂厨子不是骂娘?”阿薇答道,“没有厨子做饭,他吃什么?饿几天肚子就知道谁是娘了!”

哄堂大笑。

笑得那惹事之人掩面而走。

阿薇骂完就算,浑然不介意,示意客人们请便,就往后头院子去了。

也就两刻钟,客人陆续离开,翁娘子引了岑睦过来。

阿薇毫不意外岑睦会出现。

毕竟,又是佯装看她看失神,又是安排了人唱红脸白脸,可见是有备而来。

阿薇看得清楚,但她并不拆穿。

岑睦如此“配合”,倒是省了她不少事情。

从厨房走出来,阿薇与岑睦颔首,开门见山道:“我刚才听别人唤公子‘岑郎君’,公子不会是岑太保的亲戚吧?”

岑睦一怔。

他准备了不少开篇说辞,没想到被对方抢先了,只好先答:“岑睦,太保是我祖父,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阿薇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看来是知道我是谁了,那你也应当知道,陆家、岑家,仇怨大了!”

岑睦忙道:“我一直在准备此番下场比试,对余姑娘口中的仇怨不太了解。”

“是吗?”阿薇道,“那我就和你说说。

你那位姑母岑氏,毒杀了她从前的未婚夫,又毒害了我的亲外祖母。

两条人命,她得以嫁入侯府做填房。

这三十年里勤勤恳恳为你们岑家送了数不清的银钱。

如今事发了,银钱你们能换吗?两条人命,你们配得起吗?”

岑睦愕然。

他从不知道此事,甚至有一瞬间,他心存怀疑。

倒不是不信眼前言之凿凿的余姑娘,而是不信那白莲花一般的姑母竟然能杀人!

姑母只是眼高于顶、小人得志了些,离杀人放火还远着呢。

可就是那样一个看起来连杀鸡都害怕的姑母,竟然杀人了?

厉害,真厉害!

有目标,能施展,还成功了,岑睦佩服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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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吸了一口气,岑睦藏起心思,面上依旧震惊:“真的吗?她真的那般、那般穷凶极恶?会不会弄错了?”

“若是弄错了,她能老老实实在庄子上待着?”阿薇质问道,“你那祖父祖母去探望她,还能让她在庄子上孤立无援?

你可以看不起她,但你总不会看不起你那太保祖父吧?”

岑睦皱眉,眉宇之间顷刻聚集了不安、烦恼、痛苦,各种情绪复杂极了。

“如果姑母真的做了那些事,她的确大错特错了,”岑睦纠结着道,“我之前从未听闻此事,突然知晓内情,我……”

阿薇嘲道:“你如何?你去和你祖父要一个真相吗?”

“我会去问,”岑睦重重点头,重复了一遍,“我会去问的,但不管怎么说,姑母是姑母,我是我,长辈的事情,我们晚辈哪怕知晓对错是非,也不好太过强硬。”

阿薇脸上的神色缓和下来:“这么说,你倒是个明辨是非之人了?”

“余姑娘,”岑睦双手作揖,“我自开蒙起读圣贤之书,不敢说得多少境界,但礼义廉耻还是学了的。我很惭愧、惭愧!”

阿薇比了个“请”的手势:“慢走不送。”

说完,她也不等岑睦反应,抬步入楼、上去雅间里。

陆念犯瞌睡了,听见声音睁开了眼睛,问:“如何?”

“就像您说的,还不如我们小瘟鸡顺眼呢,”阿薇笑道,“自视甚高,我骂几句再说,反正他还会再来。”

陆念撇了撇嘴:“看着就是个贱骨头。”

而贱骨头,戏多得很。

岑睦整理了一番袖口,也趁此机会,调整了下心情,而后才步履如常地离开。

沿着西街走了一段,他回过头看向广客来,暗暗咬牙。

他今日特地前往,准备不少,无论是叫人故意挑话,还是话语间的主动,全都不如他所愿。

不愧是能把姑母赶出侯府的人,伶牙俐齿。

先前小瞧她了!

但没关系,他就不信耍不到那小丫头片子。

之后的一旬,广客来又办了三场文会,次次热闹。

岑睦每次都到场,不一定得第一,但总归要出些风头,再认真同余姑娘赔礼。

这日傍晚,元敬赶着到了广客来,寻了翁娘子:“余姑娘在吗?衙门里忙得团团转,我们爷好几日顾不上吃口热饭了,我寻思着不是回事儿,想请余姑娘备几样菜。”

翁娘子把元敬往后头请。

穿过大堂,一进后院,元敬一抬头就看到余姑娘同一年轻男子说话。

侧着半边身子,元敬只觉得眼熟。

而那眼熟之人把一长匣子递给了余姑娘:“先前多有失礼,小小礼物向余姑娘赔罪。”

元敬:?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