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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睦的酒瞬间醒了些。

后知后觉,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彭芸的事一出,他还怎么把余如薇骗得团团转?

“余姑娘。”岑睦忙不迭站起身,想要补救一番,偏他的身体还醉着、摇晃间袖子擦到了酒盏。

啪——

酒盏落地,顷刻裂开。

声音入耳,岑睦的酒醒了大半。

“可惜,”阿薇依旧镇定,只露出了遗憾之色,“这套酒局是我从库房里翻出来的,我还十分中意。”

闻言,岑睦下意识地看向了地上的碎瓷:“我赔你一套吧。”

“随意,”阿薇也起身来,“正好酒水也没了,夜深了,岑公子请回吧,我叫人进来收拾就好。”

岑睦张了张嘴,犹豫再三,道:“今日打搅余姑娘了,我过几日再来给赔礼。”

往外走时,岑睦后悔极了。

酒后失言。

他就不该提彭家!

现在也是多说多错,还是等酒醒后才仔细思量。

阿薇送他,从屋里出来时,她一眼看去,并未在廊下看到沈临毓,就猜他应当是站在了暗处,以免叫岑睦发现。

岑睦心不在焉,走到后门处又与阿薇道别。

阿薇已经调整了情绪,道:“岑公子放心,既然是做一回酒友,那酒桌上的话题酒桌上了,酒醒后就当没有听过、说过。”

岑睦心中一喜,赶紧点头:“是,不提了、不提了。”

阿薇关上了门板,扶着门栓,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身后有脚步声。

或许是怕突然出现会吓着她,脚步的主人并未压着动静,一步一步很是清晰,最后停在了离她几步远的地方。

阿薇转过身去,月色之下,果然是沈临毓。

沈临毓朝先前那屋子抬了抬下颚:“翁娘子在收拾,刚才听见东西碎了,她吓了一跳。”

“我没事,”阿薇道,“岑睦醉酒说了不少彭家的事,清醒了就后悔,不过,他应该不会让岑太保知道。”

“不提了”那三个字,被岑睦说得像免死金牌一般,足见心虚。

阿薇往回走了几步,问:“王爷怎么过来了?”

从后门下出来,月辉下,她的眉心微蹙,整个人笼在浓浓的疲惫之中,她的体态依旧挺拔,只是绷得很紧。

沈临毓看在眼中,“不放心”三个字终究还是没有出口。

上回一言不慎的后果,他记得很清楚。

“有些进展,想和余姑娘探讨,”沈临毓斟酌了用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刚吹了风有些凉,厨房里暖和,去那里说吧。”

阿薇应了。

沈临毓同她一起过去。

这个时辰,厨子们都已经离开了。

灶中的火没有全灭,只是压得很小,阿薇蹲下身拨弄柴火,使它烧得旺些。

沈临毓把之前那杌子又提了回来,笑着道:“再向余姑娘讨杯热茶。”

阿薇从橱柜里取了两只碗,添了点蜂蜜,拿温水化开,递了一碗给他:“这里没有茶叶,王爷将就喝个蜜水。”

“蜜水也不错,”沈临毓一口饮了,问,“我刚才看着,余姑娘在隔壁几乎没有动筷子?要不要再弄些吃食填个肚子?”

阿薇愣了下,而后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

食材几乎都已经收拾了,橱柜里只有简单的几样,她在里头看到了一些豆腐,窗下竹篓里还有些蔬菜。

“菜豆腐汤,再加点白饭,”阿薇说着,又问,“王爷要来一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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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临毓弯着唇:“好。”

这对阿薇来说算是最简单的吃食了。

沈临毓看着她拿厨刀切菜切豆腐,肉眼可见的,她那紧绷着的心神一点点松弛下来。

是了,余姑娘在厨房里时,是最放松的。

在厨房里让她做些事,比去雅间里坐着说话,对余姑娘更好。

两碗菜泡饭,阿薇没有用大灶,小炉子架口小锅慢慢滚。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炉子旁,沈临毓不疾不徐、轻声同她说科举案。

“已经认定了二十九年的恩科出了状况,也猜想到了岑太保舞弊的目的就是给岑睦铺路,”沈临毓道,“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两者之间的联系扣上,让舞弊指向岑太保。

目前是卡在这儿了,但已经走到这一步、一定能走得完。

科举舞弊动摇国之根本,一旦坐实,岑太保必倒。”

“是个好消息,”阿薇说完,补充道,“今晚听了些格外糟心的事,但也得了个好消息,谢谢。”

哪怕还卡着,但也足够让她觉得松一口气了。

汤泡饭煮好了,一人盛一碗。

沈临毓在氤氲的白气里看着阿薇,她一手碗、一手勺子,轻轻吹气,细嚼慢咽。

这滋味很是清淡,但在料峭的二月深夜里,又很是暖胃,只叫人五脏六腑都舒坦了起来。

阿薇的情绪熨帖许多,哪怕再和沈临毓说起岑睦的酒后失言也没有气愤不已。

“彭芸或许是小产而亡,但一家三人接连出事,未免太巧了些,尤其是彭禄落水。”

“这让我想起了陶家的事,陶禹川死在岑氏手中,陶禹林则是岑太保让人收的尾,引人赌债筑高台,陶大人丢了乌纱帽,一家赶出京城。”

“陶家本是官身才没有都丢了命,彭家远不如陶家,再者,时过境迁,三十年前的岑文渊也没有舞弊案时的岑太保心狠手辣。”

“岑氏的两条人命盖不到岑太保头上,但他要是给岑睦收拾过彭家的事,他也沾了人命,是不是又是一桶沙子?”

沈临毓一面静静地听,一面舀着小锅子里的汤泡饭,锅子见底,一点不剩,连汤都喝了个干净。

取帕子擦了嘴,沈临毓道:“知道了。”

说完,他自己就先笑了。

余姑娘都指了方向了,跑个腿、受个差遣,又不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