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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中殿,太子背负着双手,望着墙壁上挂着的山河图,出自名家之手,从画技来看,达到五境返璞归真,堂皇大势初露峥嵘,细节绘画的很好。

“来啦!”

张荣华行礼:“见过殿下!”

太子转过身体,温和一笑:“无需多礼。”

虽然在笑,张荣华从这张脸上看到了疲惫、复杂,还有一点“迷茫”,心里不解,殿下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

想不通!

指着椅子:“坐!”

率先坐下,张荣华坐在边上。

太子问道:“有酒?”

没提朝堂的事,开口就是“酒”,张荣华越加肯定心中所想,殿下一定藏着心事,还很重,才会这副表现。

手掌在腰间的五龙御灵腰带上面一拍,取出一壶天琼玉酿,主动倒了两杯,将一杯递了过去。

太子再问:“有菜?”

“有!”张荣华应道。

取出烧鸡、花生米、五香牛肉等,一一放在桌子上。

太子打趣:“你倒是准备的挺全。”

“白金院每天都会送一批过来,放在里面,不用担心变味或者坏掉。”张荣华试探的问道。

“您有心事?”

太子脸上笑容消失,眼神一黯,抓着酒杯一饮而尽,不等张荣华满上,自己倒了一杯,再次喝下。

“孤有时候在想,如果不是出身皇家,哪怕只是个普通人家该有多好?”

“凡事都有两面性,有好有坏,不到最后一刻,无法下定论。”

见太子又要倒酒,张荣华先一步替他满上,陪着一起喝。

这些事憋在心里很久,尤其是大婚的日子将近,太子非常难受,一天比一天煎熬,不是心性不够、也不是城府不行,那一天到来,等待他的将是无解!

“孤真的挺羡慕丁易,以前虽然混账了一点,吃喝玩乐,勾栏常客,每年花在女人身上的银子,都是一笔天文数字,还变着花样玩,起码遇见自己喜欢的姑娘。”

张荣华懂了,丁易的事给了太子很大感触,知道大婚代表什么,皇后与太傅强强联合,他的压力突然增大,想要扳倒他们非常困难。

心里一紧,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那一天到来,就是他们决裂之时,为了纪雪烟,以前的关系有多好,以后就有多僵,甚至不死不休。

“唉!”

无奈一叹,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心情沉重,再取出一壶天琼玉酿,对嘴吹了起来。

没提让太子解除婚约的事,就算他想,也不可能!皇后和太傅不会答应。

珍惜眼下,等那一天到来,倾尽所有,就算暴露修为,也要阻止此事,再向陛下提亲,其中面临的压力很大。

太子颇为意外,明亮、深邃的眼神狐疑的望了他一眼:“你和红灵闹矛盾了吗?”

“没有!”张荣华摇头。

“您不好受,臣也不好受。”

太子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才会这样,手掌伸出,拍拍张荣华的肩膀:“孤没有看错人。”

也拿着酒壶,对嘴喝了起来。

喉咙滚动,咕噜、咕噜,喝的很急,一些酒水顺着嘴角洒落出来,打湿身上的蛟龙袍,良久才放下。

“纪雪烟什么都好,挑不出一点毛病,但她不适合孤!”

张荣华想给他一拳,默默的喝着酒水不接话。

“别看孤是储君,实则很憋屈,也很窝囊,有些事情一点自主性也没有,像是提线木偶,别人怎么安排,孤就怎么做。”

张荣华拿着酒壶:“喝酒。”

“好!”太子应下。

俩人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再次取出两壶。

太子道:“如果孤能决定自己的命运,无论付出多大代价,第一件事情解除婚约,恢复自由身。”

张荣华正色说道:“只要您点头,臣愿意倾力相助!”

“不惜与任何人为敌?”

“冲锋在前,哪怕战死也无悔!”

四目相对,都想看清对方的真实意思。

太子问:“给孤一个理由。”

张荣华郑重说道:“张家三代禁军出身,臣虽说从东宫走出去,但永远是您的人,您有困难,无法坐视不理,皇后、太傅真要报复,臣愿意身先士卒!”

心里带着歉意:“对不起!有些事情无法退。”

太子没有怀疑这番话,正如他所言,张荣华的身上打上自己的标记,很深!幽幽一叹,在殿中回响,脑袋摇晃的很重,吐出两个字:“不能!”

望着宁心殿的方向,那是母后寝宫,最大的秘密在她手中。

随着大婚将近,此事曾提过,得到的答复很坚定,如果他敢解除婚约,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要不好过大家都别好受!

真那样做了,这些年来的付出全部白费,打入宗人府,终生囚禁!

退一步来讲,就算他能放弃这些,跟着他的人、暗中拉拢的势力、卖命的官员,也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好比押宝,无数人搭上身家性命,将一切押在自己身上。

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后者的下场是死,诛杀三族,再无翻身之地。

看似没人逼迫,实则所有人都在逼他!

如若不然,也不会这么难受。

张荣华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心里愈发坚定,这次高升,疯狂扩大手中权势,以万全准备应对那一天到来。

俩人不在言语,默默喝酒,桌上的菜一动未动。

夜色悄无声息的出现,殿中点着蜡烛。

喝到现在。

太子带着一些醉意,像是变了一个人,面色狰狞,与温文尔雅、中正平和,判若俩人,抓着酒壶猛地砸在地上,望着天花板,怒声质问:“为什么?”

在阵法的保护下,殿中发生的事,外面并不知道,这才敢发泄,在心腹面前,毫无保留倾泻所有。

张荣华同样难受,将酒杯砸在地上,大声质问:“为什么?”

这样做,虽然失礼,但他真的忍不住了!

就算殿下怪罪,或者事后问责,也无所谓了。

同样是“为什么”,表达的含义不同,俩人只有自己明白。

太子是因为心底藏着的最大秘密,张荣华质问他们为何那么早定下亲事?为何不能等自己身居高位、掌握诺大权势时再定下?

就像是现在,这种情况真的出现,完全可以阻止!

就算与各方、包括夏皇撕破脸,哪怕老夫子也反对,有石伯支持,还有自身的权势,它不会发生。

杨红灵那边也有把握说服,让她接受纪雪烟的存在。

可命运就是这样奇怪,偏偏让你在最无助时,遇见世间最美的她,偏偏等你掌权时,或者家缠万贯,遇见的却是心机女、爱慕虚荣,奔着钱财外物。

这样的人就算长的再美,永远无法走进内心!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太子稍等一愣,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盯着他:“你因为什么?”

不等张荣华回答,抱着一件名贵的花瓶递了过去:“再来!”

张荣华接过花瓶,反手拿了一件递了过去:“一起!”

砰!砰!

两件花瓶就这样破碎,一件价值千两,俩个败家子。

尽情发泄,一个敢给、一个敢砸。

世间最铁的关系,一起同过窗、一起逛勾栏、一起上过战场,如今还得加上一件,一起疯狂。

直到累了才停下。

前者放下太子的尊贵,后者放下侯爷的威严,没有任何伪装,难得坦诚,很没有形象的坐在地上。

太子搂着张荣华的肩膀,后者也勾肩搭背。

太子看似镇定,实则心里很慌,生怕被发现什么,但在气氛烘托下,加上他脸上没有表现异常,提着的心才算落下。

发泄过后,积压在心里的郁闷一扫而空:“孤好受多了。”

张荣华道:“臣也好受多了。”

“孤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样。”

“有些事情憋在心里久了,随着时间推迟,不仅没有减弱,而发日渐加重,随便一个导火线都能引起。”

太子斜眼望着,接着刚才的话问道:“你因为什么?”

张荣华的目光没有任何躲闪:“这些日子发生这么多事,看似轻松,实则臣的压力也大,如今发泄出来,积压在心底的郁闷一扫而空。”

太子不信,就算不快,都过去这么多天,除了去一趟中天大营,府衙的事扔给铁常林,别说过去,连影也看不见,在杨红灵的治愈下,想来早就恢复。

但又困惑,什么样的事,让一位手掌滔天权势的官场新贵烦恼?

青麟又耍滑头,就像上次霜儿、青儿出事一样,问他藏着什么,他倒好反过来问自己,究竟因为什么与母后撕破脸!

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眼下就挺好。

望着遍地狼藉,花瓶、酒壶、酒杯、字画等碎片,这一幕要是传出去,明日早朝那些御史指不定如何喷。

苦涩一笑:“真没想到孤也有疯狂的一天!”

张荣华道:“臣也是!”

望着夜色,已经很晚,马上就要到凌晨。

太子开口:“明日丁易大婚,还要你去带亲,早点过去吧!”

“是!”张荣华起身。

行礼离开。

一会儿。

太子从地上起身,浑然不顾身上的赃物,脸上表情一变,轻松、笑容消失,皇者霸气再次出现,高贵、威严,往主位上一坐,念头转动的很快,思索着破局之策。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再不做出决定,等到那一天到来,翌日早晨,等侍女收拾床榻,只要没有见到床上的落红,或者纪雪烟的守宫砂还在,后果严重,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谁也护不住!

说服她?

不可能的!以纪雪烟的骄傲,绝对不会允许此事发生,也无法强行控制,完全不现实,太傅第一个不答应。

就像刚才说言,婚约无法解除,只能将计就计,想方设法破局!

这个问题,也请教过皇后。

一向运筹帷幄,算无遗漏,面对此事也犯难,联合太傅让他说服纪雪烟,一起做局蒙混过关?

皇后不敢去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