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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姜把石臼搬进厨房清理干净,然后将昨日采买的物料,混合舂粉,又用细筛将粗粒筛去,再与面粉混合,架在肆里的炉子上,注水慢熬。

熬至糊状,便离火,晾至温凉备用。

“这味儿闻着倒是有股异香。”楼敬吞了吞口水。

“这可不兴吃。”胥姜失笑。

杜回已将包背纸裁好,胥姜在包背纸上裱了细麻布,更厚实耐用,不易破损。两人一人刷浆,一人包贴,用包背纸将书籍粘合,待浆糊干透,再按尺将三面书口裁切平整,最后再贴书签,包书衣,便成书了。

书衣用的厚纸,作坊东家大清早亲自送来的。还顺道告诉她,那吴管事并无大碍,痛过了便一瘸一拐地走了,胥姜想着那场面直笑。

胥姜将书衣裁折好,却见几人为写书签又争执起来了,最后决定各写一本。

自个写自个的。

剩下一本由胥姜亲书,送给胡煦,这是她承诺好的。

书页翻飞,纸墨之气扑鼻而来,胥姜眼圈有些发酸。

《蒙学新集》,她来京城后的第一本集子,今日成书。

“好!”几人拿着捧着集子,都爱不释手,楼敬笑道:“这头几册,可都是独一无二的。”

杜回也十分满意,“等着瞧吧,这第一版三百册,只要上架,用不着几日便能脱销。”又对胥姜嘱咐道:“说好了,先供国子监,可别赖。”

“先生放心,除林夫子那二十册,其余都供给国子监,届时装帧定价后,先呈给您阅览。”

杜回满意地点头,“好。”

此书只要在国子监传开,自不愁销路,理所应当先紧着它来。待这第一版过后,刊印第二版、第三版便水到渠成了。

摸着这册集子,胥姜只觉得心头满满涨涨的。

楼敬合上书叹道:“哎呀,这忙活了大半日,竟觉腹中空乏,饥肠辘辘啊。”

杜回笑骂:“没脸没皮的老东西,你忙活什么了?”

袁祖之揶揄道:“他忙活看闲书,说闲话。”

李统学怕被殃及池鱼,保持缄默,只抱着猫看戏。

“既然各位先生今日都来了,哪能让你们饿着肚子走?”

几人等的就是这句话。

胥姜看着楼敬笑道:“说起来,儿这也算借花献佛了。”

众人看向楼敬,不明所以,后者老神在在地喝茶。

胥姜让林红锄好生招待几人,随后来到后院厨房,瞧着一屋子的菜,几息间便在心头理出一个单子来。

正好将这满屋子菜销上一销。

书肆中几人已经开始斗文说理,忽听后厨传来一阵鸡鸣鸭叫和剁骨之声,便都停住了,皆竖起耳朵听动静。

胥姜宰了一只鸡,一只鸭,剁了半扇排骨。

今日的菜,做法都比较粗犷,也不费心思。

鸡、鸭取血,加盐搅拌凝固,然后切成条,稍后以鸡骨熬制的鸡汤,加酱油、醋、索粉、血条做羹,适合随年岁增长而脾胃虚乏之人食用。

整只鸡滚熟取肉,将肉撕成细丝,加入焯水后的笋丝、芹菜丝,用茱萸油、酱油、醋,拌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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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肉洗净则剁成小块,猛火热油鲜炒,炒至鸭肉表皮焦干,再加姜蒜、酱油继续小火慢焙。待鸭肉将酱油吸尽,放入干笋丝、黄花菜,用一碗状元红将其煨熟,最后收汁起锅。

排骨用来炖莲藕,先焯水再清水下锅,加入姜蒜、少于酱油,待排骨将将脱骨,再加入切成块的嫩藕,熟过芯便以炭火余热煨煮即可。

想着熬浆剩着还有霍香,又还有那么多鱼,胥姜又加了一道霍香渡鱼。

鱼选个头小的,剖杀后,去鳞去腮去腥线,然后整条打花刀,加入两个鸡蛋清、葱姜蒜水、一勺状元红、清盐腌制备用。

锅中滑猪油,滑开熬出油香,再加清油继续熬,随后加入葱姜蒜爆出香味。以鸡汤入锅,再加沸水、酱油、茱萸油、花椒熬制,渡鱼前,先沥出葱姜蒜等杂质,只留浓汤。鱼抖干净入水,入水后便不要翻动,待鱼肉刚煮透,便离火起锅,最后撒上霍香碎。

最后,怕吃肉腻得慌,她又做了一道清清白白——葱丝拌萝卜丝。

摆饭!

肆中几人闻到香气,哪还有心思斗文说理?一听她说要摆饭,连忙同林红锄一起,将桌上装帧要用的器具收开,添置碗筷。

李统学终于把月奴放下了。

待几人坐定,血羹、凉拌鸡丝、小炒鸭肉、霍香渡鱼、莲藕排骨、清清白白,陆续上桌。

楼敬等不及了,赶紧招呼:“胥娘子怎还不上桌?”

“就来!”胥姜捧着两囊马奶提酒笑盈盈过来了。

杜回看着满桌子菜,直道劳苦。

胥姜却笑道:“几位先生要是不来,这满屋子的菜,还不知要如何销去呢。”又说,“况且先生们帮了儿不少忙,这点劳苦又算什么?”

袁祖之叹道:“就这张嘴,不知道要哄了多少人去。”

楼敬附和道:“可不是么?”比如他家那闷葫芦。

胥姜直笑,随后替他们斟酒,并嘱咐道:“此酒乃西域马奶提酒,别瞧它清淡温和,后劲儿大着呢,各位慢着喝。”

说着,她无视林红锄渴望的眼神,给自己也斟了一杯,敬道:“胥姜自入京以来,承蒙各位先生照顾,今日有幸、有缘让诸位见证本肆刊印的头本集子成书,儿在此敬诸位先生一杯,聊表谢意。”

说完她先饮了。

几位见她说得恳切,心头也感慨,尤其是杜回,这书肆、这小娘子,都是他看着一步步立起来的,有多不容易,他最为清楚。

对于胥姜,在心头说句逾越的话,他已将其当半个女儿看待。

“说这些见外的话做甚?快坐下,饭菜都要凉了。”

楼敬也说:“就是,此处又无外人。”

袁祖之酸溜溜地瞧着他,这老小子脸皮怕比城墙还厚,人家答应当你家儿媳妇了么?

李统学笑道:“胥娘子也忒会磋磨人,让人干看着闻着,可是要将人馋死、饿死?”

众人哄笑,胥姜忙道:“哎呀,都怪儿耽搁了,几位先生赶紧动筷,尝尝儿这粗浅的手艺。”

楼敬早就饿了,闻言迫不及待的给自己盛了碗血羹,血羹咸酸开胃,他一气喝下半碗,才道:“好喝!”

李统学闻言也添了一碗,边吃边点头。

随后几人又尝了鸡丝、鸭肉,都叫好。杜回很中意那道渡鱼,几条鱼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子。袁祖之则最爱莲藕汤,一连喝了好几碗。

几人吃得红光满面,待将桌上的饭菜扫完,个个都撑着了。

楼敬摸着肚子,心道:难怪那小子成天不着家,原来是天天来吃独食了。

好在今日他衙里有事,要不然有他在,他们这几个老冤家,又岂好厚着脸皮讨这口好饭?

吃完饭,见时辰还早,楼敬提议步行回去,权当消食。

吃撑的几人,自然答应,便辞了胥姜,往街上去了。

吴管事正准备上门找茬,一见他们几人从肆里出来,立时停住脚步。他犹豫半晌,最后冷哼一声,调头走了。

送走几人,胥姜回肆收拾残局,却见林红锄正抱着酒囊两眼空空地发愣。

“天老爷!你这个死妮子怎么又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