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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斗山能在继圣门前开鉴书会,还请衙门的人来见证,定是做好充分准备的。这来鉴书的买主必定会经过精心‘挑选’,断不会出现罗晏不想看到的结果。

如今结果出乎意料,显然是有人做了手脚,至于是何人,除了周善才众人不作他想。

不过也不奇怪,能被罗晏收买的人,自然也能被周善才收买,就看谁人出的价钱高,哪个威胁人的手段狠。

果然,接下来的第二个、第三个都是真的。议论与质疑之声越来越大,罗晏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可众目睽睽之下,鉴书会不能叫停,只有硬着头皮继续。

鉴书会进行到末尾,却一本假书、一幅假画都没鉴别出来,全都是真品真迹。

四下哗然,罗晏牙都快咬碎了。

而此时,继圣书局这头终于有动静了。

只见周善才领着胖瘦两名管事,十几名身材魁梧的护卫,不紧不慢的分开人群,来到酒楼下。

他没有立即叫阵,而是挂着满脸和气的笑容,耐心等所有鉴定出结果。

罗晏站在楼上,脸色铁青地盯着周善才,二人沉沉对视,眼底皆是恨不得将对方打死打残的狠辣。

不过此时都得忍,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得要脸。

等到所有书、画都鉴定结束,真伪已分。

楼上楼下人声鼎沸,议论纷纷,此时风向已掉头,大多数人都站在了继圣书局这一方。

周善才见时机差不多了,回头身后那名胖管事使了个眼色,随后捂住了耳朵。

那管事手里提着面铜锣,他举起铜锣,牟力一击,刺耳的锣声顿时传开,震退了一片人。

“静——”

随着中气十足的喊声,人群安静下来。

周善才扬起笑脸对二楼的罗晏说道:“多谢罗掌柜今日替继圣正名。”

一句话将罗晏差点气吐血,半天说不出话来。

随后,周善才又拱手朝众人拜了一圈,再抬头已红了双眼,“眼下所有鉴定结果已出,有主簿大人、各位鉴官和街坊邻居们见证,我周善才此身也算分明了。”

说完,他牵起衣袖,拭了拭眼角。

众人不禁唏嘘。

胥姜眼尖,看见他手里攥着像是蒜瓣葱头一类的东西,顿时无语。

罗晏差点将护栏锤烂,他冷笑道,“周善才,你何必惺惺作态,这才鉴了二十个,焉知别的没有造假?”

胡煦不由得叹气,“如此一说,像是故意找茬刁难似的。”随后想了想又补道:“不过也没错,他确实是来找茬的。”

果然,人群中有人看不过眼,开始替继圣打抱不平。

“你自己开的鉴书会,自己找的人,却一本假的都没验出来,却还这般强词夺理,咄咄逼人,我看你就是看继圣书局眼红,故意设局刁难!”

此话一出,引得众人纷纷附和。

树下几人却很讶异,这几句话的水准可不像是出自纯粹的看客之口,且胥姜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恰好,那人又说话了,“继圣书局作为京城第一书局,卖出的书何止这百本千本,难不成每本都要验一验,你才肯罢休么?”

胥姜顺着这一嗓子寻去,哟,果然是老熟人冯杪。看他穿着打扮光鲜亮丽,想来上次因在东山替周槐解围,得了不少好处。

冯杪几句话,将周围的看客煽动得群情激奋,纷纷指责罗晏心怀不轨,故意刁难。

自己设的局,却将自己套进去了,罗晏百口莫辩,见周善才假模假式的样子,恨不得将围栏拆下来砸死他。

周善才看时机差不多了,随后又借拱手作礼之机,又拿蒜抹了抹眼睛,老泪纵横地对众人说道:“周某人多谢各位义士替我主持公道。”

随即获得一片安慰之语。

他整了整衣冠,清了清嗓,提气朗声道:“诸位,我继圣书局做买卖向来童叟无欺,如今被半斗山欺上门来,恶意构陷,说我造假参假,欲坏我名声。若非我行的正,坐得端,今日便要栽在他手里了,好在各位鉴官火眼金睛,替我证明了清白,也幸遇各位看官明辨是非,这才让我逃过一劫。此事我不会就此作罢,我定会告到官府,去公堂上求县令大人做主,还我公道。”

被欺童子曾追不由得低声骂道:“好意思说童叟无欺,可真不要脸。”

被欺老叟袁祖之对此嗤之以鼻。

周善才抬头望向主簿,朝他拱手一拜,“主簿大人,今日之事,有您全程见证,还请您作为证人替小人分辨一二。”

主簿点头。罗晏瞪了他一眼,他也只能面露无奈摇头。

胡煦道叹道,“好一招釜底抽薪,看来此事是半斗山栽了。”

胥姜接道:“毕竟统管书行多年,其手段心术自是一流,又怎会束手就擒。”

“难不成就眼睁睁看着他颠倒黑白,蒙混过关?”曾追愤愤不平道:“且若此次他若赢了,过后再想揭露其造假之事,便更难了。”

袁祖之终于开口了,“我看未必。”

三人皆疑惑地看向他,正要问,却忽听得远方传来一声高喝。

“且慢!我们还有书要验!”

此一声喝,石破天惊。

只见为首一名衣着华丽的公子,领着十几人往这边跑了过来。

周善才身旁那胖管事脸色顿变,随后贴在周善才耳边说了什么,连带着周善才的神色也变了,他立即吩咐侍从将人拦下。

可拦得了人,却拦不了声音,那名锦衣公子举着手里的一套书不住的喊:“我要验书!我在继圣书局买到掺假的书,我要验书!”

跟在他身后的人也纷纷举起手中书籍,喊道:“我们要验书!继圣书局伪造孤本,骗取钱财,被发现之后,恫吓买主,并拒绝退款,还请大家替我们主持公道!”

胥姜惊讶道:“这群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胥掌柜!”

一道声音自胥姜背后冒出来,将她吓了个激灵,她回头一看,竟是吴清窗和旦泗二人,“吴掌柜,旦掌柜,你们也来看热闹?”

旦泗笑道:“怎能错过这样的好事。”

“好事?”曾追皱眉,“看不到继圣书局倒霉,算什么好事?”

吴清窗冲曾追说:“小兄弟,稍安勿躁。”

胡煦盯着为首那人手中的书册,惊讶道:“你们看,那人手中拿的可是《东陵子集》?”

“正是。”袁祖之磨牙,“化成灰我都认得。”

胥姜看向旦泗,投去询问的目光,旦泗朝她点头,她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那位步袁祖之后尘,花三千两买了《东陵子集》的冤大头。

忽地,她又觉得有此事些蹊跷,这些人怎么忽然敢开罪周善才了?她看向袁祖之,他又怎么知道这些人会来?

袁祖之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瞧,冲她自得一笑。她顿时什么都明白了,这只老狐狸不止是来看热闹的,还是来火上浇油的。

不过既然他要来浇油,自不会一个人来,同伙儿在哪儿?胥姜四处搜寻。

袁祖之见她四下张望,半晌才问道:“胥娘子,你是不是眼神不太好?”

“啊?”胥姜一脸茫然。

袁祖之朝酒楼第三层指了指,胥姜抬头一看,便对上楼云春直勾勾的眼神。

胥姜一呆,她还真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