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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善才倒巴不得,只要一进县衙,便不能当众再验书,过后再耐他不何了,遂道:“小民愿意跟大人回府衙,公堂前自有分说。”

罗晏怎会不知他的算计,忙跪地求道:“大人,眼下事情还未了,书还未验完,还请大人宽限个把时辰,为遭受蒙骗的买主讨个公道。”

县令还未发话,周善才便驳道:“还要如何验?有主簿大人公证,可有验出假的来?我看你就是想借机构陷于我。”

“构陷?是不是构陷,验一验不就知道了?”罗晏哼道:“你若没有作假,为何抢书?抢书不成还打人,分明就是心虚。”

“你!”

县令头疼,他朝执锣的官差一招手,随即捂住了耳朵。

哐——

两人彻底消停了。

“都带走!”县令说完便要走。

那群要验书的苦主却纷纷跑过来,在他马下跪倒一片,随后呈书,当街鸣冤,直指继圣书局造假骗钱。

“大人,我被他们骗了三千两,整整三千两啊!”锦衣公子涕泪横流,随后将书放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还请大人替我做主!”

“还请大人替我们做主!”

周善才又要喊,却被官差举过来的锣给吓得闭上了嘴。

县令皱眉道:“此为两件事,你若有冤,便递状纸来府衙告,眼下别裹乱。”

此时曾追坐不住了,跳下车挤过去,朝县令拱手道:“大人,这看似是两件事,实际却互为因果。若不是要验书,便不会发生抢夺,更不会因抢夺不成,而恼羞成怒的动手打人。所以,算不得两件事。”

罗晏点头如捣蒜,不能再认同,“对对对!多谢这为义士仗义执言。”

下跪众人也纷纷附和,再次请求县令当众验书。

围观众人回过味儿来,又见这些人磕头磕得可怜,也忍不住帮忙求情。

“三千两啊,这可不是小数目,都够买几件宅子了。”

“况且验都验了,也不差这些。”

“对呀,验一验又何妨?若是真的人家买个放心,毕竟这么多银子,本该验清楚才是。”

周善才一见曾追,眉毛倒竖,恨不得抽他两嘴巴。又是这个杀才!自己是挖了他家祖坟了?非得跟自己过不去,出来多嘴多舌!

县令见百姓都在为这些买主说话,也有些犹豫。

此时,一道声音从天外传来,“洛大人,有百姓当众鸣冤,你莫非要坐视不理?”

县令抬头一看,差点没闪着脖子,“瘟、楼少卿,你怎么也在?”

楼云春答道:“我来吃饭。”

见了鬼的吃饭!这是饭点吗?

县令皮笑肉不笑,“那可真巧。”

胥姜‘噗’地笑出声,见马车内三人朝她看来,马上敛了表情,强迫自己憋笑。

县令忍住满肚子有辱斯文的话没敢骂出口,心道:大理寺的人在此,这事便马虎不得了。若再由楼云春插手此事,被御史台那几个碎嘴子揪住辫子,府尹大人哭上门来,那他这个县令也就别当了。

他清了清嗓子,顶着楼云春冰锥似的目光,打量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苦主,说道:“那就顺从民意,验一验吧。”

周善才闻言,脸上一变,正要阻止,那面锣又举到了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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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善才顿时一脸土色。

见县令答应了要验书,罗晏兴高采烈的要张罗,却被官差一把揪住,按在了一旁。

此事既然有县老爷在此,自然轮不到他安排。

县令朝主簿招了招手,随后低声吩咐了几句。

主簿得令,便领着两名官差,分扫开人群,上楼将那几名鉴官请了下来,又让酒楼掌柜搬几张桌子,摆到大街上去。

竟是要当街验书。

袁祖之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县令办事有章法。

桌子摆好后,县令朝楼上请道:“楼少卿不如下来做个见证?”

楼云春摇头,“不了,洛大人主理便好。”

他不过是问句场面话,不来倒好。

等县令、主簿还有鉴官都落座后,官差们驱退看热闹的百姓,隔出一块空地,随后让要验书的买主,排队一个个的去验。

第一个便是那名三千两公子,三千两捧着那套《东陵子集》上前交给鉴官,随后又从怀里掏出售契呈给主簿。

主簿检查其印章、落款,确认无误后,录写登记。

众人皆屏气凝神。

胥姜与袁祖之也不由得提起一颗心,这套集子的作假手段高明,不知这些鉴官能否鉴别出来。

四名鉴官将一套集子分序坚定,随后各分出两沓来,胥姜见状,心放下一半。

等整套集子都鉴定结束后,鉴官们同时举起了真假两面牌子,将不明就里的看客们弄得一头雾水。

“同时举两面牌,到底是真是假?”

“就是,怎么看不明白呢?”

县令也有些不解,便问道:“这是何意?”

一名须发斑白的鉴官起身,朝县令拱手道:“回大人,这套《东陵子集》有一半为真,一半为假。”

此话一出,周善才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看客们不禁哗然。

“还真掺假了。”

“这心肠也太黑了,半真半假的货,卖人家三千两。”

“啧啧,还是钱多了没处花,三千两买什么不好,买一套假书。”

“话也不能这么说,买的时候谁知道会是假的?”

一得到结果,那三千两差点喜极而泣,心底憋的怨气也消散不少,他转身对看客们说道:“各位邻里街坊,父老乡亲,这书我也早已找别人验过。在验出掺假后,便即刻去书局找他们退款,可继圣书局见我只是一介无权无势的商户,不仅不退款,反倒威胁我,说我若执意要退,便让户部封了咱们家的绸缎庄子。并且警告我,若将他们作假之事抖落出去,便打断我的腿。我迫于其淫威,才隐忍不发,近来听闻半斗山要办鉴书大会,实在憋不住了,这才豁出去来此讨一个公道。”

说着他转身朝县令下跪,往地上狠狠磕了三个响头,“还请县令大人为小民做主!”

县令朝周善才看了一眼,见其神色灰暗,心头已明白大半,随后对三千两说道:“本官明白了,你先起来。”

待三千两起身后,县令沉声道:“再验!”

主簿点头,喊道:“下一个。”

周善才眼前一花,心道:这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