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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晌午,曹叔与许三将两张榻送至书肆,同二人一道来的,还有许三找来相看柜台的买主。

那柜台本是胥姜开业修葺时找曹叔打造的,木料虽算不得上佳,却也结实耐用,除月奴调皮磨爪留下的印子,别无损伤。

那买主一眼便相中,随即量了尺寸。

“尺寸上略欠了些许,却也够用。”

胥姜见他有意,为省去麻烦,便折半价给他。他欣然接受,痛快给了钱,便请几人往外头搬。

汪掌柜吃完朝食过来溜食,见一群人嘿嗬嘿嗬的往外搬东西,赶紧上前搭手。

“哟呵,还挺沉。”

几人将柜台搬出来,随后又将两张榻往里搬,那买主也厚道,柜台装车后并没走,而是留下来一起帮忙抬榻。

待几人先将肆中木榻抬进去安置,安好后一瞧,严丝合缝,分毫不差。再搭上小几,摆上蒲团,往后喝茶抄书,自有一番小意闲情。

便是不做其它,摆清供来赏玩也很好。

“曹叔,您这手艺真真儿是没话说。”胥姜看了个来回,分毫不差,顿时满意得笑眯了眼。

汪掌柜上上下下的摸了几遍,也觉得甚好。一想自家女儿大了,老跟着他与夫人睡,也不大方便,便对曹叔道:“我看这木榻也好,正好寻摸着要给小闺女打一张卧榻,劳曹师傅过会儿去我家丈量丈量。”

这走一遭竟不想还能揽桩活儿,曹叔立马点头应了,“好。”随后又对胥姜道:“走,咱们将矮榻搬进来摆一摆,看看成景如何。”

胥姜也迫不及待,“走走走。”

汪掌柜好奇道:“什么矮榻?”

胥姜故意吊他胃口,“过会儿兄长看了就知道了。”

汪掌柜扶腰,“什么稀罕物?我倒要瞧瞧。”

说完几人又去搬矮榻。

胥姜去开角门,梁墨与许三抬半张,汪掌柜与柜台买主抬半张,曹叔则指挥如何摆放。

待将矮榻安置好一瞧,众人皆惊奇。

“哎哟,这样式可真是巧。”汪掌柜与那柜台买主扑到矮榻上是摸了又摸,简直爱不释手。“稀罕物,正经八百的稀罕物。”

曹叔走到矮榻前,伸手去解榻面下的暗扣,然后将其旋出,暗扣共八个,正合八个卦象。

众人一瞧,顿时有些疑惑,这是做什么用的?

此时,许三抱着十几根支架进来,将其分别卡进暗扣中间的卡槽中。支架当中,以榫卯崁接横梁以保稳固,顶端截取树杈打磨成型,用以搁顶梁。

架子搭好后,众人才恍然大悟,这架子是用来搭纱幔的,随后不由得称赞起曹叔的巧思。

曹叔捏了捏木架连接之处,对胥姜道:“这个架子也是可拆卸的,不过拆卸多了便会磨损,届时再用竹子做几个卡扣,扣在榫卯连接处,便稳当了。”

“还是曹叔想得周全。”想她只出了草图,便将矮榻做得这般精巧细致,这不止是手巧,更是通了心窍结合经验举一反三的成果。

胥姜围矮榻转了好几圈了,满眼喜爱,又打趣道:“也亏得是曹叔,肯接我这麻烦活计,换个人怕是得烦死我。”

曹叔‘哎’了两声,摆手笑道:“是东家心思巧,你那草图只要是个木匠,看了就没有不动心的,便不为着你,我也得打出来瞧瞧。”随后又与她商量道:“我另有个想法,既然打了这榻,不如再打一套圆几、四张隐几或是月牙椅相配,如此可坐可倚,舒服又随意。”

“好!”胥姜拍手,切切道:“就依您说的,要做便做全套,瞧着才圆满。”

那柜台买主对这张榻也是喜爱至极,一时竟不肯走,听曹叔和胥姜这么一说,心头不禁蠢动,便对二人问道:“敢问胥娘子、曹师傅,这榻可否也替我打一套?”

曹叔看向胥姜,“东家以为如何?”这套矮榻本是胥姜的主意,自然要问问她。

胥姜笑道:“这套矮榻我只说了个想法,如今成型还得多亏您和三哥,往后打或不打,卖或不卖,都你们自己做主就好,不用来过问我。”

都不是外人,曹叔也就不客气了,如今京城的木匠多,抢活儿也抢得厉害,有这套充满奇思的矮榻,也能多揽些活计。

随即曹叔对柜台买主道:“这活儿我接,过会儿便让许三跟你去量尺寸。”然后又对胥姜说道:“既然要朝外头荐说招揽活计,还需得取个名,东家学问高,不如你想一个?”

“名字?嗯……是得有一个。”她思忖片刻,合手道:“太极生两仪,不如就叫两仪榻,形象又好记。”

众人也都说好。

“两仪榻,这个名字好,听着也风雅。”那买主爱不自胜,又将那矮榻来回摸了几遍,才喊上许三辞了众人,赶牛驱车,喜滋滋地回去量尺寸去了。

曹叔留下,在胥姜卧房与刻房那面墙的居中位置,钉上同样带卡槽的木栓,随后招呼几人将矮榻拆了架上去。

其中两枚木栓正好卡在两仪拼接处,便不怕经过时磕碰到,然后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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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榻一上墙,便不再是榻,成为了装饰墙面的假窗,顿时给小院增添了几分古朴雅致。

少言寡语的梁墨也不禁赞叹道:“都说能工巧匠,曹叔这分寸之间的拿捏,让人不得不佩服。”

心头又暗道,难怪师父说要出来见识,才体悟到自己的不足,自打来这书肆,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才,才知道自己往日有多么自大。

“几十年了,若手上再没点分寸,也就不该吃这口饭。”曹叔将木栓来回检查了几遍,自己也觉得满意,“做木活儿就是做人,要想成型,就得日积月累、一刻不停的打磨,木器成型了,人也就成型了。”

梁墨朝曹叔拱手拜道:“晚辈受教了。”

曹叔笑了笑,“年轻人脚踏实地的好好干,自有前途。”

汪掌柜也忍不住点头,“梁兄弟可比我年轻时候争气多了。”

毕竟他这个年纪时还在东奔西跑,当帮工替人收米粮,一个月的工钱连一千都不到,而梁墨年纪轻轻便一个月五千钱了。

羡慕啊。

梁墨抓抓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

胥姜见活儿齐全了,便同曹叔算工钱,曹叔只说收工本费,被她好说歹说才劝服了。

“只当给三哥,这活儿耽搁你们这么多天,您不愁银钱,他可还望着养小的呢。”

曹叔这才收了。

这厢事了,汪掌柜迫不及待地将曹叔拉去自家看地儿拉尺,急吼吼要给自家闺女打卧榻。

见客都散了,胥姜与梁墨便着手归置杂物,然后又将书肆里外都洒扫擦洗了一遍,把门头、檐角的灰尘、蛛网……等死角,也都扫得干干净净。

洒扫完后,两人站在门前打量,有种焕然一新之感。

梁墨望着这间小书肆,问道:“东家,若往后挣了更多的钱,是不是该换个大些的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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