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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肆太小,打不转。

胥姜想了想,笑着摇头,“不了,咱们书肆大小事都靠自己亲力亲为,再大了人吃不消。况且此次刊印诗集,已让我看清,一个人之能力、精力都有限度,而无论从财力、势力来看,我这书肆开不了继圣或者三斗山那么大。”

她也做不到像他们一样,不择手段的谋利求财。过度的贪欲只会使人迷失心智,失去本心本性,她所挣的银子,够她安身立命便可。

想初来京城时,她虽觉得这永和坊槐柳巷偏僻,她这书肆穷陋。可日复一日的下来,她已习惯这里,也喜欢这里,这里是她的事业,更是她的家。如今,她只想在此处踏踏实实的做买卖,安安心心地刊自己想刊的书,欢欢喜喜地与亲友客人闲聚,平平静静地同心上人在一起。

最好是能将日子过得慢些。

梁墨年少志高,听她这么说,心头觉得可惜,如今书肆前景大好,若趁机往上博一博,定能比肩继圣与半斗山。

不过他还只是个学徒帮工,且轮不到他说什么,只安心做自己的事便好。

收拾好书肆,胥姜便找来一个跑腿的,将写好的请帖分送去各府。

品书宴的日子定在谷雨后,距今日还有三天。并不是她故意拖延,而是因为她谷雨要赴雅集,且谷雨后先生们才休沐。再者,她是初次在书肆中宴请这么多人,要的东西也多,若因太赶准备得不充分,失了礼数倒不好。

另外,她在给杜回送去的帖子中,请他允准让曾追来帮忙。曾追烹调手艺好,又与她口味相通,许多想法一拍即合,是个好搭档。

重要的是,这个当口只有他最闲。

胥姜本打算请胡煦,可想到他近日在准备礼部考核,要与楼敬避嫌,便歇了心思。待他事了后,再请来吃一顿,且诗集所挣的分成,还欠着他呢,届时好一并给他。

算一算自他高中后,她已欠下他两顿饭,并不是她不想请,而是他和她都太忙,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林夫子也不能来,一是因其书塾教习事忙,二来因其在服丧,不好参与宴饮。

不过她早已将师父这套《文脉溯源》给林夫子看过了,林夫子赞口不绝,嘱咐她出书后,给他留一套。

送完请帖,胥姜与梁墨将最新装帧好的诗集,清点出六十册,准备明日一早便出城去乡里,将这些书给计善所捐的三个乡塾送去。

也可顺道去看看能不能收些土货和书籍、字画、印章一类的老物件。

别以为乡里人家便没这些,如今朝廷重文,乡里的耕读之家可不少。她书肆中不少书籍字画便是自乡里人家手中所得来的,就好比最初卖给杜回那幅字画,便是出自耕读人家。

“东家,明日你一个人去?”梁墨有些担忧,“要跑三个乡,你人生地不熟的,我瞧着不大放心,不如我同你一起去?”

“去哪儿?”一道声音插进来。两人回头一看,正是楼云春。

他都散衙了?

胥姜见外头天色已暗下来,才惊觉时候不早了,忙催促梁墨赶紧回去,莫要误了时辰。

梁墨见楼云春来,也不好多待,收拾好东西便往家里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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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要去哪儿?”楼云春又问。

“去乡里送书。”

此事楼云春听胥姜提过,只是明日他另有要务,不能同她一起去。便像方才梁墨所说那般,她人生地不熟,一个人去,难免让人担心。

“明日让梁墨陪你去吧。”

“好。”

胥姜自来奔野惯了,倒不觉有什么,只是不想让他担忧,所以才答应了。

见她没有反对,楼云春松了口气,随后又叮嘱道:“路上莫要耽搁,这三个乡隔得远,一耽搁怕赶不上回城。”

胥姜点头,“我知道了。”见他还不放心,便举手道:“我保证,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回来。”

楼云春想了想,说道:“我散衙后来看,若你还没回来,便去接你。”

“好……都好。”胥姜心道这人如今怎么婆婆妈妈的,可又觉得受用,只觉得被人惦记的滋味很窝心。

她乐悠悠地拉着楼云春往里走,“两张榻今日都送来了,走,赶紧瞧瞧去。”

楼云春闻言,眉眼飞扬,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胥姜去找汪掌柜借驴,汪掌柜一听闻她要去乡里,便收拾着要同她一道去。

“眼下庄稼才种下,兄长去做什么?”胥姜猜他是放心不下所以才跟着,便说:“有梁墨跟我去,兄长不用担心。”

“乡里的路他哪儿有我熟?”汪掌柜眉毛一飞,怕她再拒绝,随后又道:“也不光是担心你。我恰好也想去看一看今年庄稼的长势,顺道问问看哪些人家有麦子,好收一些,清明节铺子里的麦子销了不少,该补补货了。另外,再带些谷种去出借,这事也本该早就去办的,因铺子里的帮工家中有事,我脱不了身才给耽搁了,这会儿去正好。”

听他这么一说,胥姜也不阻止了,遂又好奇问道:“出借?”

汪掌柜点头,“有些贫户,买不起种,田地就荒着,往衙门去借贷,又怕收成不好,还不起利钱,便会找我借。”

“朝廷借粮几分利?”

“看年头,灾荒年通常不收利钱,甚至还会开公仓,发放种粮。不过这两年年生好,收成也还不错,便收一分利。”

“一分利倒是不高。”

汪掌柜叹道:“是不高,可土地又有肥有荒,收成也不一。分到肥田便罢,分到荒田的,粮种下去,一年也锚不出多少来,莫说拿粮换钱了,便是一家人温饱都成问题。届时这一分利,便是横梁,倒下来就要压死人。”

这倒也是,一文钱还难道英雄汉,更莫说穷苦老百姓了。

胥姜又问:“兄长借粮,不收利钱么?”

汪掌柜摇头,“不收,待秋收后,按本数儿还上便是,若粮食有富余,便给我留着,不再卖给别家。”

“如此也算是两相便宜了。”且也是善事一桩。

汪掌柜看着天色,催促道:“时辰不早了,赶紧动身吧,晚了怕回不来。”

“好!”说走便走。

两人都套了车,又嘱咐好各自店铺中的帮工守门待客,便赶着驾车由金光门往城外去了。

胥姜要去的三个乡塾皆位于西郊,分别是渭阴乡、灵台乡和青槐乡。

汪掌柜听后迅速理清出路线,决定两人先去最远的渭阴乡,再顺着沣水河前往灵台乡,最后自青槐乡回城,如此省时也省力。

晨光熹微,朝暾初露。

汪掌柜在前领路,胥姜紧随其后。

两架驴车,一架拉着温饱之粮,一架拉着精神之粮,踏着春风,往那希望生发的田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