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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处混沌意恍恍,乾坤一线白茫茫。

似有故人拨更漏,声声引人入旧乡。

“师父,呜哇……”胥姜披头散发,赤脚抹泪地朝屋檐下坐着的男子走去,“师父哇……”

男子闻声抬头,见她满身泥土,衣衫破烂地回来,连忙放下手中刻板,三步做俩的上前将她抱起。

“这是去哪儿摔了?”

胥姜抱着他脖子,将眼泪鼻涕都往他肩上抹,哭得直抽气,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四、四哥推我……”

胥十二跟在胥姜后头回来,闻言连忙打断她的话,“阿姜顽皮,一时没看住,便教她滚到石崖下了。”

“才不是……阿姜,很、很乖。”胥姜的眼泪将一张小脸冲得跟花猫儿似的,瞧着甚是可怜。

胥渊看了胥十二一眼,胥十二垂下了头。

胥渊抱着她坐下,然后拿袖子给她擦脸,柔声问道:“可有哪处摔疼了?”

胥姜小手捂着脑袋,“这里疼。”随后又踢踢小腿儿,“这里也疼。”

胥渊拿开她的手,见起了一个李子大小的包,便拿手心按住给她揉,一边揉一边哄道:“不哭,揉一揉,包包散。”

他手劲儿大,胥姜被揉得小脸儿皱成一团,却是不哭了。

“再吹一吹。”

“好,再吹一吹。”胥渊给她吹完额头吹膝盖,“吹一吹,我们阿姜就不疼了。”

吹一吹,阿姜就不疼了。

一道暖暖的风吹到胥姜额头肿起的鼓包上,胥姜紧皱的眉头一松,茫然地睁开眼。

她呆呆地盯着面前正在替她吹鼓包地妇人,许久才回过神,“伯母?”

楼夫人替她抹去眼角的泪痕,柔声哄道:“吹一吹,就不疼了。”

胥姜才擦干的眼泪,猝不及防地又滚落下来。

楼夫人一慌,手足无措道:“这、这是怎么了?我弄疼你了?”

“没有。”胥姜握住她的手,握住一片暖意,她扯了扯嘴角,安抚道:“不疼,只是一时睡迷糊了。”

这笑起来,还不如放肆哭呢。

楼夫人心头发堵,面上就绷得死紧,这点与楼云春简直一模一样。

胥姜这次是真的笑了,“真的不疼。”

“可我方才听你在梦里都喊疼。”

梦里那是在撒娇呢,胥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楼夫人摸了摸她的额头,“好在不烧了。”

她的手又柔又软,摸得胥姜眯起了眼。

柳眉端着药碗进来,一见胥姜醒了,神色也是一松,“娘子总算醒了,这烧了一夜,人都烧糊涂了,说了一夜的胡话,来,快将药喝了。”

楼夫人直起身,伸手去接药:“给我吧。”

柳眉将药递给她,随后俯身把胥姜扶起来。

胥姜身上还软着,可脑子却清明不少,眼里也恢复了神采。她见楼夫人要亲自喂药,赶紧伸手去接。

“我自己来吧。”

“好。”

胥姜一口气将药喝完,好半晌才压下嘴里那股苦甜的余味。

楼夫人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嘴,对柳眉道:“我带了糖渍青梅来,取些给阿姜清清口。”

“好,这就去。”柳眉应了一声,便收了碗出去了。

胥姜握着她的手,“让您操心了。”

楼夫人性情孤僻,不爱出门,如今却劳累她亲自来探望,她很是过意不去。

楼夫人理了理胥姜散乱的头发,轻道:“应该的。”

一家人本就该相互照料,只是胥姜独处成癖,还不习惯罢了。

胥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觉得自己眼下这副模样不大好看,便想起身梳理。

楼夫人拿过妆台上的木梳,说道:“你看不见,小心碰到伤处,我来给你梳。”

胥姜见她表情里似乎带着一股期盼,便同意了,“那就有劳伯母了。”

楼夫人手一顿,摸了摸她的发顶,“今后都不必跟我客气。”

胥姜心头软成一片,点了点头,“嗯。”

柳眉端着梅子进来,见楼夫人在为胥姜梳妆,不禁笑道:“夫人可算如愿了。”

“什么愿?”

“女儿愿。”柳眉拈起一个青梅喂进胥姜嘴里,“夫人一直想要个女儿,可惜没缘法,如今也算是弥补遗憾了。”

青梅又脆又甜,胥姜眯起眼笑。

梳完头发,柳眉又找出楼夫人给胥姜做的衣裳,替她更衣。

“合身。”柳眉将胥姜转了个圈,“颜色也合适,抬肤色。”转完后又掐了掐她的腰,“要是再胖点就更好了。”

胥姜被掐得弯了腰,笑道:“人闲不住,就胖不了。”

茵茵正好进来,柳眉借势点了点她的额头,“可听见了?小懒鬼。”

小懒鬼一脸懵懂,“什么?”

胥姜捏了捏她软软的脸,“胖点才可人。”

屋里狭窄又沉闷,胥姜便领着几人进书肆。

梁墨正在装帧书册,见胥姜出来,关切了几句,便将活儿搬到屋外去做了。

胥姜请楼夫人坐,随后去找出一只未曾用过的鹿盏,冲了一盏夔州香雨奉给她。

茵茵本想去帮忙,却被柳眉拉去了后院。

胥姜服药,不能吃茶,便给自己倒了盏白水,两人对坐,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见楼夫人目光时不时扫过自己身后的书架,胥姜起身挑了几本闲书给她选看。

“这些都是近日书肆里新刊印的……哎哟!我这记性!”胥姜一拍额头,将自己给拍得龇牙咧嘴。

见楼夫人担忧地看着她,忙摆手道:“我没事,只是因这一伤一病的,将一件事儿给耽搁了。”

楼夫人叮嘱:“身子要紧。”

胥姜怕她担心,点头应道:“您放心,我会注意的。”随后请她安坐,往肆外去问梁墨。

“今日国子监可有来人?”

“没有,不过曾兄来过了。说林夫子让你安心修养,好全了再去国子监校勘,还送了些东西过来,我都收在里面的架子上了。”

“好。”胥姜叹气,果然没能瞒得住。

想想也是,在场有国子监的生徒,如何瞒得住?

“汪掌柜来问过几次,汪大嫂也过来看过了,送了些吃食过来,见你没醒,便交给茵茵,放在厨房了。”

“嗯,知道了。”胥姜朝汪掌柜铺子看了眼,只见到帮工没见到他人,想是有事外出了,只有待他回来再好生谢过。

问明白后,胥姜折回肆里,与楼夫人消磨半日,最后一起用了晚膳,才送楼夫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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