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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期已至,这天也正是胥四堂审审判之日,胥姜站在公堂外,听大理寺卿判决,将胥四廷杖五十,随后贬为贱籍,发卖为奴。

胥四不服审判,叫嚷了几声,便被刑役堵嘴拖了出来,架上刑凳,抡杖开打。

因为被贬为贱籍之怒,他竟硬生生挺过这五十大板,从刑凳上爬下来,喊道:“我是良民,不是贱籍!我是良民,不是贱籍。”

胥姜见他这番模样,心头冒出一丝念头。

胥四抬头看见她,忙朝她爬过来,哀求道:“胥姜,你替我求情,看在一个姓的份上,帮我求情,我不想被贬为贱籍,不想被发卖为奴!”

胥姜退后两步避开他伸来的手,说道:“我只是一介小民,左右不了官府的判决。”

“你可以,求你给我赎身,只要你替我赎身,我给你道歉,我给你赔罪,然后永远消失在你面前。只要你为我赎身,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赎不了。”犯事被官府削为贱籍之人,终身不赎,其后代延为贱籍,可以钱财赎之。胥十二能赎,是因他为贱籍之后,并非犯事被贬。

“即便可赎,我也不会赎,我拍手称快还来不及。”她畅笑两声,随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犹如看一滩烂泥,“你有今日,皆是咎由自取,这恶果你就好生受着吧。”

闻言,胥四狂叫了两声,撒泼道:“我不作贱民,不作奴隶,我不做贱民,不做奴隶!”

眼前的他,哪里还有当初的半分嚣张跋扈,他嚷嚷着爬向胥姜,又想爬进公堂,最后被刑役塞住嘴,拖了下去。

公堂已退,巡卫们都散了,当初给胥姜传信那人见她还未走,才想起今日是她与胥十二约定的三日之期,便上前问道:“胥娘子可是来见那胥十二的?”

“正是。”胥姜朝他一礼,“又要劳烦你了。”

“不碍事,正好退堂了,我带你过去。”他也想看看胥姜做何抉择,“走吧。”

两人遂前往庑房。

胥十二伸长脖子等,这三天他寝食难安,生怕胥姜不来。眼见晌午将至,却还未见胥姜踪影,他便犹如那屁股上长出钉子似的,是一刻也坐不住的站在门口望。

当看到胥姜同巡卫进来,他不由得一喜,忙小跑过去,殷切地盯着她。

巡卫将他往回赶,他倒退着走,好几次差点被绊倒。

他被逼回庑房,二人仍于门前对峙。

没等胥十二开口,胥姜便先一步说道:“我原本想答应你的要求。”

胥十二先是一喜,随后却觉得不对,便提心吊胆地等着她的下文。

胥姜却另起话头,问道:“方才可听见了堂鼓之声?”

“听、听见了。”其实他一心记挂着胥姜,根本没留意。

“那是胥昊的堂审。”

听见胥昊的名字,胥十二脸上浮起一丝憎恶。

“他被判了什么刑罚?”

胥姜暗自留意他的神色,继续道:“他被判贬为贱籍,发卖为奴。”

“贬为贱籍?”胥十二先是一愣,随即痛快笑出声,“好!好!活该他也有今日!”

胥四从来不把他当人,无论是胥渊在时,或者胥渊死后他入本家,胥四对他呼来喝去,稍有不顺便拳脚相加,后来更是为了赌,将他卖给马帮,吃尽苦头。虽后因胥姜将他赎回去,却也是没给过一顿饱饭,一天好日子,来京后更是因他而入狱,苦劳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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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时时做梦,在梦中啖其肉,饮其血。

苍天有眼,这胥四终于得到了报应!他不是高高在上吗?不是横行霸道吗?如今不也同他一样,成为贱籍奴隶。

想到胥四从今以后被人劳役驱使,他心头就畅快无比,恨不得立马去看一看,胥四如今是怎样一副落魄模样!

“你先别急着高兴。”胥姜的声音,如同一瓢冷水兜头泼下,凝结了他脸上的喜色。

“他方才让我替他赎身,说只要我替他赎身,他可以做任何事,包括告诉我,我的身世。”

胥十二傻住,随后反应过来,急道:“他骗你的,他根本不知道!”

“其实上次我来时,便顺道去了监牢同他探问过,有关我身世之事,他说他都知道。”

胥十二惊道:“怎么可能?”

他不信。

胥姜眼底暗藏星芒,诈道:“他告诉我,绵存……便是曾经与师父定亲那名女子。”

话落音后,胥十二脸色大变。

胥姜手指微微一颤,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攥紧拳头,暗吸一口气,继续试探道:“而我生父,便是师父,可对?”

胥十二后退两步,满脸慌张。

见状,胥姜脑中一片轰鸣,“竟是真的,他真是我的父亲!”

胥十二闻言抬头,见她脸色发白,神色茫然,才知她方才是在试探自己,不由得怒道:“你骗我的?胥四根本不知道,你在诈我!”

说着他便要伸手来拉扯。

一旁的巡卫见状,立即上前,将他撞开,喝道:“放肆!”

他扑倒在地,又要爬起来,却被巡卫拿刀压在了地上,“别动!”

他顿时僵住,不敢再动。

这两声呼喝将胥姜唤回神,她喘了口气,冰冷而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胥十二,厉道:“你们害死了我的师父,我的亲生父亲,还妄想让我替你们赎身脱籍?告诉你,你做梦,这一辈子你都别想从良,你也不配从良!”

完了,都完了,胥十二心头既绝望又惶恐,他唯一脱籍的希望,没了。

他只敢抛出绵存,便是知道,若胥姜得知自己是胥渊的女儿过后,定不会放过自己,更遑论替自己赎身。

可他不想胥姜这般机敏狡猾,竟用胥四来诈他,让他露了馅儿。

慌乱中,他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那个名字,“绵存,你的生母,只有我知道她是谁,只有我知道她在哪儿。我告诉过你她身患重病,你若想见她最后一面,就答应我的要求。”

“无耻之尤。”胥姜冷笑,“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去见她,我想去见她?”

“她是你的母亲,你难道不想找她问清楚当年的事?不想问清楚她为何会生下你?又为何将你扔在本家附近让老爷捡到?不想知道为何老爷不告诉你,你的身世?”

他胡乱抛出一些问题,只要任意一个能将胥姜套住就好。

胥姜却道:“我可以自己去查。”

“许多事只有她知道。”胥十二道:“她等不了,她就要死了。”

死。

胥姜被这个字刺得一抖,嗓子像堵了石头,又冷又闷。

“她死不死的,与我有何相干。”

“她……她也是身不由己。”说完,胥十二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竟流露出一丝不忍。